薛延带着胡安和坐在台阶上,将店面装修该用的银子粗略估了个价。
胡安和为人处世上像个愣头青,但脑子是真的灵,不光读圣贤书读得好,算账也精得很。他不用算盘,一串的数,只在心里快过一遍,便就能给出最后的价钱。
薛延掰着手指头报着价,“二十套桌椅,每套就算四钱银子。锅碗瓢盆、油盐酱醋、米面柴油,算它五两银子。这么大的屋子总不能空荡荡的,那多丑,弄一个架子摆花瓶,就算选最劣质的,算它一两银子,花瓶买五个,一个二百文。开店不能没有酒吧算它三十坛子,每坛”
啰里啰嗦说了一大通,薛延偏头问,“多少钱”
胡安和傻呆呆的,“二十四两六钱零七十文。”
薛延“啊”
了声,“这都是选的最差的了,还这么贵”
他拍拍胡安和的肩,叹气道,“再继续算。”
“马桶算是五十文一个,就买十个罢,还有”
“哎哎哎”
胡安和伸手打断,梗着脖子问,“马桶,还十个”
他眼神惊疑不定,“你要用来盛菜吗”
薛延恨铁不成钢看着他,“刚才算的是一楼大堂要用的钱,二楼是客栈,买橱柜买床榻不也要钱。”
胡安和面色纠结犹豫,好半晌才说,“咱现在穷得很,野心就先别那么大,客栈就先不开了,把包子铺的店面阔一下就成,不用二楼。”
薛延打了个响指,点点头,“成。”
胡安和松了口气,“那行,二十五两银子,我算算咱们需要攒多久。唔,若生意好的时候,咱们一天纯利能赚七钱,假设每天的生意都很好”
薛延伸出食指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我还没说完。”
胡安和有些绝望,他抱着脑袋,“你个老贼还想说什么啊。”
薛延说,“这么大的店,你请不请跑堂”
胡安和猛地一抬头,当即摆手,“用不着我脸皮厚得很,这个堂我能跑。”
薛延笑了,又问,“那你请不请杂役”
胡安和喉头梗了下,迟疑道,“用不着吧我擦桌子你扫地,苦点累点,将就着也能干”
薛延眯眼看了看他,哼笑道,“你还挺有自信。”
他用指节敲了敲栏杆,挑眉再问,“那你请不请厨子”
胡安和嘴巴张了张,他看着薛延的眼睛,觉得如果他现在说“不用,有阿梨和阿嬷就行”
的话,薛延能一口吃了他。
胡安和挺清秀的一个书生样子,现在耷拉着嘴,脸拉长了像是一条大丝瓜,“那咱们什么时候能攒够扩店的银子啊。”
薛延掸了掸衣摆站起来,“事在人为,总有机遇等在前头,就看你抓不抓得住。”
他语气凉凉淡淡的,好像运筹帷幄,胡安和闻言眼睛一亮,仰着头问,“那咱们现在干什么去”
薛延说,“回家吃饭。”
“”
胡安和半口气差点没上来。
日头已经快要落山,两人溜溜达达回家,像披了层金光。街上摊子都散得差不多了,剩些没卖完菜的小贩仍旧坐在街头,等着有人买剩下的半颗白萝卜。
眼看着就要到店门口,薛延瞟见街头有个老太太卖糖馓子,他摸了摸兜里还剩两文钱,转身往那边走。
糖馓子油亮亮甜腻腻的,嚼起来又脆又甜,女儿家爱拿这个做零嘴儿。胡安和没吃过,但看着那个油纸包,觉着馋,偷偷伸了手去拿,被薛延瞪了一眼,没动,又扇了一巴掌,才讪讪收回去。
他撇撇嘴角,嘀咕着说,“臭脾气,不知道阿梨看上你哪里。”
薛延听见,回身一胳膊肘击在他肚子上,“关你屁事。”
胡安和不肯屈服,“你说你,又穷又凶,书还都读进了狗肚子,除了脑子活一点,长得好看点,没别的优点。”
薛延侧身面向他,似笑非笑表情,缓缓道,“骂也不给你,滚”
店面的门口有个老嬷卖青菜,剩了些烂菜叶子,她拿不回去,便就都给了阿梨喂兔子。阿梨把菜叶扫成一堆,坐在门口看阿黄吃,冯氏也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她身边,剥着瓜子仁看街上的热闹。
现在正是好时候,风不急不燥的,阳光温暖不刺眼,巷口拐角处,有一群穿着开裆裤的小孩嬉笑打闹,声音隔了老远也能听见。
胡安和一路上磨磨唧唧,薛延刚开始还能耐心应付两句,后来便就眼角都懒得给,负手走的飞快。回家后养了这么久,薛延也白了不少,他长得俊,冷着一张脸,走路衣摆都带风。阿梨一眼就认出来,站起来冲他笑着招招手,薛延弯唇,又快走几步,一把揽过她的腰,低头与她额头相抵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