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轻柔,总是会让她想到母亲,她的母亲故去的极早,画像至今还挂在她家的大殿里,她甚至有些记不清她的样子,只记得画上人的青衣。
每到这个时候,她都会在梦中惊醒。
营外是一片寒凉的荒地。
边关的夜里霜寒露重,她时常睡不着,或者被噩梦惊醒的时候就会裹着裘衣出去走走。偶尔看见守夜的将士就感叹不知是否会有明日。
这时只有和沈家的副将温一壶酒,宿醉一夜,借着酒劲毫无章法的领教他的几招家传绝学,两个人又一起在内室玩命的灌对方醒酒汤,才觉日子没有那么难熬。
自来到军中便如同行走在刀尖上、随时都有可能命悬一线,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那些被她亲手斩于马下的人,她总是梦到他们的亲友满脸的血和泪的向她索命。
然后一张张的脸又会变成她熟悉的,祖父,爹爹,母亲,叔父,婶婶,兄长和她只抱过两次的叔父家的幼弟。。。。。。奉国女子笄而字。
祖父依着喻皇后预备给她许嫁储君时取字的“嗣音”
,给那孩子取名子佩。她的子佩弟弟。
他们全都倒在血泊之中,她一母同胞的兄长孟之州亦在其中。
她的兄长是全天下最好的兄长。
高大文弱的书生模样,有些像母亲的长相,却是个武痴,却会放下长剑从演武场偷跑出来到身边给她放风筝,会在心爱的佩剑上系上她做的平安符,会在宫门落下之际策着马亲自接她回家,总是会俯下身子对上她眼睛叫:“小妹。”
那时候他身上却已经没有一处不是伤,血流的止都止不住。
那人背对着他们,一身玄色衣袍用金线刺绣出龙形暗纹,腰间的玉带针脚同她兄长剑上平安符别无二致,还是她昔年亲手所做。
她一下子就认出来了那是谁。
那人挺拔着身姿,极其冷漠无情的道:“全都拿下。”
她想到自己那时可笑的、起不到半分作用的哀求。
在梦中他有时也会出现具体的面容。
只不过上一刻,他温柔宠溺的捧着她的脸颊唤“阿窈”
。
下一刻,那只修长的手便掐上她的脖颈。
他在她唇上轻柔的印上一吻,然后衣袖一拂将她摔在地上、扬长而去。
梦中的她眼里滑落一滴泪。瞥见他离去的身影和衣角。
听见远处,宫殿的门又被再次紧闭。
原来是他端坐高位。带着玉扳指的手指摩挲着那块赤金虎符。
这是她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直到旁边的沈副将轻声唤她几声,孟窈窈才渐渐回神。
她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眼中逐渐平息。那些事情实在太真实,总是让她喘息不得。
这上都城中,有她全部的记忆。有她的爱之深沉、恨之入骨,也有她最无可奈何的人。
此时,宫中浩浩荡荡走出一支队伍,似乎簇拥的是一副公主仪仗。
只见铺天盖地的紫色纱幔罩在上面,到处都挂着华贵的金铃,被风吹的叮当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