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唤自己,陛下。
沈顷愣了愣:“陛下?”
郦酥衣点了点下巴。
男人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冷风轻扬着,将金甲拂了一拂。
一瞬之间,似有什么东西自脑海间闪了一闪。
却是快如箭矢,不着痕迹。
从小到大,他被唤的最多的是“老二”
、“兰蘅”
,即便有长辈亲昵地唤他,叫得也都是“顷儿”
。
他的眸光动了动,那光影却是转瞬即逝,顷即消失于沈顷的思绪中。
军队那边,魏恪在朝他高声喊:“二爷,找到吴夏的地图了!”
国事为重,郦酥衣道:“郎君且先去忙吧。”
她转过头,只见距离自己不远处,正有一片小小的梅花林。沈顷耐心叮嘱了一句莫要跑远,便任由她向前跑去了。
此地梅花开得并不是很好。
梅花是很浅的白色,花蕊处又透了些粉。放眼望去,还以为是白雪落在了枝头上,冷风乍一吹拂,侵袭来淡淡的梅花香。
她来回端详少时,折下开得最好的那一支腊梅,小心翼翼揣在袖中。
走回去,沈顷已拿着那份吴夏地图,与魏恪谈论军事。二人身旁三三两两围了些将士,日光倾洒而下,却又独独落在沈顷身上。他衣肩处光影粼粼,一时之间,竟将周遭所有的色彩都比下去。
郦酥衣守在一侧,袖中揣着香梅,极耐心地等他。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与魏恪商讨完,一抬头,便对上这一双、正望着自己出神的眼睛。
四目相触。
郦酥衣脸颊红了一红。
她回过神,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上前去。
趁着对方还未来得及反应,郦酥衣自袖中取出香梅,飞快插在他头发上。
沈顷怔了怔。
只见少女抿着唇,眉眼亮晶晶的,连声音也带着笑意。
“鲜花赠美人。”
花开得并不甚好,可眼前之人,却是世间难得的美人。
……
冬日严寒,水袋里只有冷水,郦酥衣喝了一大口,那刺骨的寒意便这般一路沿着喉舌而下,直逼入腹中。
见状,沈顷愈发心疼。
自出关至烟洲,他眉心一直轻拢着,似乎在纠结,应不应该将她带去西疆。
与沈兰蘅相比,他需要考虑的事情更多,也更加理性。
他自幼受诫,心中时刻有着一把刻尺。一方面,他深知无论是为了妻子,或是为了这军国之事,自己都不应该将她带去西疆;另一方面……
沈顷转过头,看着正靠在自己肩上休憩的少女。
男人眼睫动了动。
不可否认,法度之外,他有了自己的私心。
……
行军泱泱,越过烟洲。
快要到墨州时,郦酥衣终于说服沈顷,打消了他将自己送回京都的念头。
似乎也是因为这行军劳苦,再加上马车之外将士众多,至深夜时,沈兰蘅也未对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夜里“醒来”
后,他便看着白日里沈顷特意留下的手信,佯装成沈顷指挥着行军。如此一来一回,倒也没生出什么大乱子。
郦酥衣也啃了好几天的干粮。
干粮兑着冷水,虽难以下咽,却十分饱腹。眼看着再穿过这一片丛林,便要来到墨州。沈顷突然叫停了军队,让三军在此处休整。
彼时,郦酥衣正坐在马车上,啃着一块干馕。
沈顷转过头,朝她伸出手。
“来,我带你去林中转转。”
她放下手中难啃的馕饼,愣愣点头。
月光并不耀眼,却将她那张脸映照得分外白皙。她不知梦到了些什么,眉头微微锁起,引得人不由得低下身,愈往前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