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传来低泣声,大部分都是与徐栾年龄相仿的人,都是堂表兄弟姐妹,交流比较多,感情也更深,难以抑制的泪如雨下。
江橘白没什么难过悲痛的感觉,但看着长篇大论的称赞之语,他心里也难免感到些许可惜和感慨。
若是他没见过徐栾,他可以说祭文里的内容夸大其词。
可他见过,并且知道徐栾比祭文里描描述得更加完美,徐栾本身就是一个近乎完美的……鬼?
江橘白视线在扫过底下一个个人的面孔时,忽然顿住,连带着声音也卡了壳。
人群里面,徐栾好像也在里面。
他没像其他人低着头哭,别人都在为他哭,他不用自己为自己哭,所以他看起来像是在认真聆听着祭文里的内容,并且还一直在看着站在道场中间念祭文的江橘白。
一瞬间,江橘白身体里像是被灌满了冰,从嘴里,他声音打着颤继续往下念:“年轻即殁,物在人亡,人间最悲,白送黑,呜呼哀哉。”
风从侧面吹来,招魂幡被吹得呼呼啦啦作响,徐栾在人群之间却在人世之外,他翘着二郎腿,双手交叠在膝上,面白如纸,眼下一缕猩红,眼底漆黑。
隔着老远,江橘白都能感受到从对方身上迎面扑来的森然寒意,对方始终坐在人群中间的位置,江橘白就在最开始看了一眼,就赶忙又低下了头,快念着手里的祭文。
七个七日祭是人死后的七个回魂夜,难怪江祖先怎么都要把他带来,要是他无事没来,徐栾来了没看见他,谁知道徐栾会做出什么?
念完整篇祭文,江橘白已经满身大汗,他一抬头,吓得差点叫出了声徐栾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眼前。
徐栾的五官比在远处看时居然要变得模糊,像融化开了的纸与墨水,表情就更加的难以捉摸。
但江橘白能感觉到,徐栾在看着他。
他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浑身的骨头像是在对方出现的那一刹那就僵死住,他动不了一样,也不敢动。
江橘白被徐栾身周的鬼气给罩着,不远处,一抹明黄飞跑来,老人直接穿过了徐栾的身体,拉住了江橘白的手腕,往旁边走,“我给你做了顶孝帽子,我带你去戴上。”
江橘白感觉自己是被拖着走的,而徐栾的眼睛一直如钉子一般钉在他的后背,火燎燎的,泛开疼意。
他头上被江祖先戴上一定白布缠的三角斗帽,戴了几秒钟,他直接从头上拽了下来,“怎么还要戴孝?”
“当然得戴,你待会儿还要守夜,赶紧戴上,”
江祖先重新把帽子盖在了少年头上,并且不停朝刚刚道场的中间位置张望,老人目光肃穆,“徐栾是不是来了?”
“你看见了?”
江橘白意外道。
“你真当你阿爷是个破罐子?破罐子也有二两瓦,”
江祖先说,“我在旁边一看就看出了不对劲,你的脸都白了,从小到大也么见你怕过什么,恐怕也只有徐栾了。”
“也不是怕,”
江橘白在乎面子,“是畏惧。”
“有区别?”
“怕是主观,畏惧是客观。”
“瞎扯。”
头上的斗帽被用细麻绳在脑后扎紧,放眼看去,就只有江橘白一个人戴了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