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把棺材拆着一块一块的,到坟里面再合!”
柳金虎和柳金豹一听,也只有如此下策。
于是把棺材拆了,一块一块地往后面抬。
在后花院那棵梨树下的土坑里合起来,再流着眼泪把豪气了一生的父亲放了进去。
秋娘捧着一只白铜水烟壶站在柳金豹身后:
“金豹,把这烟壶放在你爹身旁,放在他掌心里。”
柳金豹抽泣着接过烟壶。
这时春娘牵着秋娘的女儿小絮来了,她俩后面是菊香和刚刚满七岁的儿子小山。
小絮已经懂事了,她悄悄走到秋娘身后,脸上挂着一串晶莹的泪珠。
春娘跪下,秋娘跪下,一家老少全跪下。
九叩后,春娘一挥手:“金虎、金豹,给你爹上土!”
弟兄二人在黎明中挥动着锄头铁锹。
没有披麻戴孝,没有纸钱鞭炮,只有压抑在心中不敢惊动邻里的悲怆,在柳家大院漫延……
全权负责这个村土改工作的小卜同志,印证了柳玉常上吊的事实。
立即向李镇长和胡队长作了汇报。
胡队长从镇政府的档案里捧出柳玉常的宗卷,用他那支精致的钢笔,坦然而又轻松地在卷宗壳上歪歪斜斜地写了四个字:畏罪自杀。
老红军李元善表情比较严肃,半晌只说了一句话:
“这老头的选择倒也明智,为他的妻室和儿女省了许多事!”
柳玉常入土后的第二天下午,他的坟前跪着四个人。
三男一女,女的是他女儿柳金玉,男的是高先生、柳金彪、李瞎子。
四人行过九叩大礼后,就熊熊地燃起了草纸。
同时点燃了三团米筛般大的鞭炮。
轰天大响,震耳欲裂,惊动了春娘全家老少,大家齐齐从后门奔了出来。
“还敢烧纸?还敢放鞭炮?”
春娘紧张地盯着女婿高先生问。
高先生还没来得及说话,李瞎子就抢先答道:
“敢,为啥不敢?烧纸不犯法,放火炮也不犯法。”
“有人要找麻烦,我李瞎子扛着就是!”
说完,李瞎子那剩下的一只眼睛已挤出了几滴浊泪。
纸很多,共三担,一担是高先生的,一担是柳金彪的,另一担是李瞎子。
好半天才燃完,坟前堆积着一大堆黑色的纸钱。
梨园的上空,有千万只黑色的蝴蝶在飞舞,一扑一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