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芝急忙去翻箱倒柜,收拾了一大包裤子鞋帽。
这是先生娘子早就为他准备好了的。
一行四人出门上街右拐五户人家就到了臭气冲天的土地巷子。
太平镇有多久的历史,这条土地巷子就有多久的臭史。
四人紧捂着鼻子,快穿过这条八丈长的尿巷,一眼就望见了隔着数块水田的祠堂。
杜文骏背着一个包袱,手里提了一只楠竹烘笼。
楠竹烘笼黄锃锃的,如小蒸笼一般,盖子上面铜丝编就。
这烘笼是早年一个学生孝敬柳老先生的,跟随老先生已几十个寒冬了。
文骏一手提着烘笼,一手搀着继父的胳膊。
姜明芝扶着婆婆紧跟其后,唐氏那双粽子般的小脚踩在地上,一垫一垫。
二十年前,失去前妻的柳老先生就是看上了唐氏的这双笋尖般的小脚。
在柳金源那只大花狗的狂吠下,妻子胡氏和儿女们都跑了出来,簇拥着柳老先生夫妇进了屋。
胡氏从弟媳姜明芝的手中接过包袱,打开一看,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就变了色。
她用疑问的目光看着弟媳。
姜明芝一把拉了嫂嫂,在门角落里把爹吃午饭时的情景说了出来。
胡氏听后不由大惊。
老先生在二儿子柳金源安置的太师椅上坐了,问:
“金源啊,剃头刀生锈没有?”
柳金源怔了一下,马上回道:“爹,常用的,锋利!”
“那就好,快给爹剃头,叫报国他娘去烧水,我还要洗脚洗澡。”
胡氏抹了一把眼泪,忙乎着奔向灶台,姜明芝也赶过去帮忙。
剃头刀本来锋利,但柳金源还是悄悄地拿了磨刀石坐在宽宽的门槛上磨了一阵。
唐氏和儿子文骏一直呆在柳老先生身边,片刻不离,密切注视着他的反应。
刀很快,但柳金源却剃得很慢很慢。
水很烫,烫得柳老先生从未有过的舒服。
头剃了,面修了,脚洗了,柳老先生要孙子报国替自己剪脚指甲。
报国拿了剪刀慢慢地蹲下,一家老少也将柳老先生团团围住。
老先生道:
“我一生教书,大儿子没读几句书却学得一手好字。”
“二儿子连学堂的门槛了没有跨过,这是爹对不住的。”
“爹!”
柳金源眼睛红了,“你常说耕读传家,我没读书却善于耕作,也是一样的嘛!”
“我对文骏偏了心,金源没有读书,一定得让我的孙子们读书。”
“报国有天份,一定得想方设法让他读下去……”
“对了还有青青,金源把他抱过来我看看。”
胡氏赶忙将箩筐里才几个月的青青抱了递给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