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生的长河中也就有这么一瞬,这一瞬留给他的是那么刻骨铭心、是那么叫人难忘。
从关君庙回到柳家大院的第三天,夏娘就因过度惶恐和羞愧而病倒了。
她虚汗淋漓,全身似炭。
柳老爷很焦虑很心痛,立即打人去街上请了同仁堂的三不来许老先生。
许老先生切了夏娘的脉,很轻松地为她开了一剂“麻杏石甘汤”
,对柳老爷道:
“老爷放心,她服下这副药就会轻松大半,再跟一副药就康复了。”
当时李元良在远处偷偷看着,他似乎感觉到了夏娘病痛的呻吟声和胸肺咳喘的艰难。
他突然想起了关君庙的庙祝常道静,红光面面精神抖擞的常道静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哑巴,不禁浑身打颤。
也暗暗为夏娘捏着一把汗:老爷会不会放过她呢?
他却并没有为自己担心,从当年柳老爷收留他开始,他就把自己交给了柳家。
接下来的事证明,李元良的担忧不是多余的。
三不来许先生离开威严的柳家大院后,柳老爷便吩咐柳小狗去街上抓药。
中午日分,药抓回来了,柳老爷亲自熬药亲自服侍夏娘喝下。
当天夜里,夏娘就口鼻流血一命归阴。
几天前还是花一般的夏娘,仅度过了二十八个春秋就永远凋谢了。
这种结果似乎在李元良的意料之中,但又在意料之外。
悲痛至极的李元良当天夜里奔到同仁堂踢开许先生的门。
以少有的气势咄咄逼人的质问许先生:
“你是救命的还是害命的,二太太只喝了一道药就一命归天了!人命关天啊。”
这突如其来的噩耗给许先生一个当头棒喝,他呆若木鸡的立了半天,然后才嗫嚅道:
“不可能,绝不可能,我跟你去柳家大院看看。”
许老先生连夜赶到柳家大院,夏娘的尸体早已停放在她卧室的门板上。
尸体下面有一个米筛,里面一个缺了口的粗花碗盛着半碗菜油。
一根灯草忽明忽暗,一叠厚厚的火纸盖在她的头上。
没有亲人为她守灵,只有两个女佣坐在门边,似睡非睡的样子。
此时柳小狗奉了柳老爷的命,正领着两个长工架板凳放棺材。
在两个女佣人的帮助下,夏娘僵硬的尸体被装进了那口黑漆的红木棺材内。
从街上返回来的李元良一见,赶紧扑在棺材上狼一般的嗥开了。
许老先生走过去看了看死者的脸。
然后又好奇的盯了盯反常的李元良,最后一声不响的退到了门外。
正好遇到柳老爷,许老先生刚要启口,柳老爷就挽了他的胳膊:
“许老先生,回堂屋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