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界区不比华界,开战前国民政府的权利进不了洋人的地盘,开战后日本人的军队照样无权进驻。因此尽管毗邻沦陷区,生活在租界区的中国人大多是开战前就在租界拥有房产的富商士绅或者逃难而来无家可归的穷人,还能苟延残喘地维持生活,尽管洋人也不是那么好伺候。
清公会是天津卫规模最大的青帮组织,会堂设在英租界西北角的艾伦路上,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跟法德都关系密切。
大当家不是傻子,知道眼下这世道已与二三十年前大为不同,故而收起锋芒,明面上与日本人井水不犯河水,私底下和军方,租界当局,伪政权甚至暗藏在租界各处的革命党人都有所往来。
世道越乱越是有赚钱的法子,帮会从不拒绝任何财路,因此往往是一面瞒着英租界伙同日本买卖鸦pian,一面背着日军替藏身租界的革命党人运送军火。当然,只要关系打点得当也会配合国民政府“剿匪”
,抓捕人犯。
像鸦pian和枪支这种特殊货物不好明着进港,因此为了躲避英国警察和巡捕的视线只好趁黑打着别的幌子偷偷卸货,就算被现顶多也就是花钱推几个替罪羊出去顶罪。
但并不是随便谁都有胆子,或者说有本事担这风险。吴老板作为脚行那边的人自然不好事事在场,阿京手底下有人,但帮派人士不易抛头露面,这时候霍今鸿就派上了用场。
在顺利完成几趟任务,甚至某次提前“预知”
到寻捕房的搜查及时带人转移货物之后,吴老板现这看上去跟个闷罐子似的毛头小伙确实如阎京宝所说,有过于常人的才干。平常一起干活的脚夫都知道霍今鸿是阿京介绍来的人,刚开始有不服气的想给他个下马威,几次下来见对方并不是个好风头的主,渐渐的也就不再为难。
四月里阿京单独来找过他几次,一来是给他额外的报酬,二来是告诉他想找的那个人打听过了,没消息。
“清公会没听说过叫白项英的人,差不多名字的倒有几个,但不可能是你朋友。”
“……谢谢,麻烦京哥了。”
霍今鸿因为原先抱着极大的希望,现在听对方这么说就有些失落。不过仔细想想像天津这种地方,不管是在华区还是租界,想要谋生都不是件那么容易的事,即便有钱也不一定能独善其身。
哥哥那么聪明,应该会找去太平的地方吧,不然他一个人要怎么活呢?
可这世道,哪里还有真正太平的地方?
“小霍?”
阿京叫了他一声,“怎么了,担心朋友?”
“嗯。”
“你们是怎么走散的,有说好一起去哪吗?”
“出了胶县之后……我记不清了,那时候生了爆炸……”
霍惊鸿支吾道,“没讲好一起去哪里……但是我跟他说过想去天津,或者上海那样的大城市。”
“这种时候真不好说会往哪逃,天津跟上海可是南北两个方向,像你这么个找法得找到猴年马月去?”
“嗯……我看上海实在太远,所以……他没去过南方,又走不了远路……”
“你真是在找朋友?我看你怎么像是跟心上人走散了?”
阿京见他吞吞吐吐又扭捏的样子,觉得不像是丢了朋友倒像丢了老婆,但看对方这年纪也不像是有家室的人,“女人多的是,你跟着吴老板好好干,以后有机会到余四爷或者唐老板身边去,等达了讨两三个都不成问题。”
“……男人。”
“什么?”
“是男人,朋友。”
“甭管男人女人,两年之内应该是没到过天津,除非他用的化名。”
阿京几乎已经确定这“朋友”
是个娘们,早知如此就应该叫清公会的人去花柳巷之类的地方,专盯着外地女人找,说不定还能有些线索。
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对方没有求他继续打听,自己也没必要上赶着多管闲事。怕就怕霍惊鸿找不到人动起离津南下的念头,那他这一个多月来的功夫就白费了。
良才难觅,更何况是这么个年轻听话的好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