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节没过多久,镇子里再一次挂上红彩。
两人都不是高调的性子,想着天地为鉴,平常地吃杯酒便好。没料到,消息一传出去,整个镇子都张灯结彩起来。
一些老人絮絮叨叨地讲了些成亲的规矩,却见白涯摇了摇头。
最后采办了两套男子喜服,甚么红盖头啦,轿子啦,火盆,都免去了。
匪心觉得神奇,他在别处戴过盖头,也被人用轿子迎了。在师尊这倒是百无禁忌。
他手指勾着白涯的后背,画着圈道:“师尊不想掀我的盖头?”
白涯捉住他的手,放进白裘里暖着,回道:“师尊如何,你便如何。”
小镇好久没这么热闹,到处是欢天喜地的笑声,祝福语不要钱似的砸向他。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他和师尊在一起是被祝福着的。
虽说一切从简,当日两人还是被缠得紧,灌了许多酒,被笑脸迎着送回了洞房。
几个小孩想跑进去闹,也被各自的长辈拍着后脑勺,说,不许造次,带回家去了。
酒热熏得匪心满脸通红,在山风里一吹,清醒不少。视线摇摇晃晃,却见藕子站在人群里,面色很不好地看他。
许是酒性上头,匪心扯着白涯的领子,抬起脸接了个长吻,回头看,藕子果然跑掉了。
匪心觉得自己真是无聊,低下头笑得天花乱坠。
真真是一个月明夜呀,黑夜也像白天,成片成片的月光,钻石一般闪烁在两人身上。
这满片清辉下,匪心忽地听到一声冷冷呼唤,
“匪心。”
他浑身一僵,一寸寸往门外看去。人群已散了,一个孤冷清寂的身影站在阴影里。
他远远立着,满脸的憔悴和怨。整个身形都瘦了一圈,几乎要融入竹林之中。
匪心深吸一口气,摆出个笑。
“伶舟。”
他下意识要过去,看到身上的喜服,回过头牵住白涯的手。
白涯回握,道:“快点回来。”
匪心又亲了下他的嘴角,才走过去。
伶舟的眼神死死定在两人身上,直到魂牵梦萦的人到了眼前,才幽怨地道:“你没事。”
“是。”
“什么时候脱困的?”
匪心看他额头上的一处疤,颜色淡了,在这张俊美的脸上却也突兀。他叹了口气,道:“有两年了。”
伶舟冷笑:“两年。”
“两年。你没给我传过一句口信,没来见我一次。我找了你整整五个寒暑春秋,却是最后一个知道你还活着的人。”
他的声音像是牙缝里挤出来的:“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就一条狗,挥之即来,招之即去。需要我的时候便带上一起,不需要了就一脚踹开。你放过我,让我死死心,行吗?”
匪心脱口而出:“当然不是!”
他要解释,却又见身上的喜服。
眉头蹙地很紧,最后只有一句:“你真的特别特别好。”
伶舟痛苦地闭上眼,整个身子往后退,大声道:“够了!”
他咬牙切齿,仪态全失,戚戚道:“来得匆忙,没带什么贺礼。便祝你们——百年好合罢。”
百年好合。对于寿命长达千年万年的修行之人来说,简直是一句诅咒。
匪心很是苦涩,对他笑了一下:“对不起。伶舟,谢谢你来看我。”
伶舟一怔,深深地看他一眼,其中爱、恨,浓郁到看不清。
他逃一般地走了。
匪心慢慢地走回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