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巷深处传来一声沉哑的低笑:“让你不要吓她的,非要自讨苦吃。”
姜洄猛地抬头看向声音来处,那两半纸人也朝来人飞去,一左一右地贴上来者的手臂,仿佛是在委屈哭诉。
姜洄又惊又喜,唤了一声:“先生……”
来者手提孤灯,灯火忽明忽暗,只堪堪照亮了身前半步,颀长的身形融入墨色般的夜幕里,形如幽魅,面容难辨,仿佛传说中行走于阴阳之间的勾魂使者。
直到走近了,才让人看清他的面容。
男人看上去二十五六的年纪,不像时下玉京的贵族一般以玉冠束发,长发只用一支木簪随意地绾起,些许垂落于鬓角,更多披散于身后,显得不羁随性。他五官极为深邃,鼻峰挺拔,双目微凹,眼眸狭长而幽暗,宛如危崖之下的深渊,行走间鬓发拂动,左耳上碧绿的耳铛若隐若现,给那张英俊的脸庞增添了几分妖异与神秘。
“徐恕先生。”
姜洄上前两步相迎,行了个礼,“许久未见,先生安好。”
“我说过,我只是送了你几本书,不算师徒,见我不必行此大礼。”
徐恕淡淡一笑,又别过脸看向蹭着自己手臂的纸人,“你如此顽皮,竟把车夫吓晕,这次不帮你补身体了。”
纸人僵了一下,随即便飞离了徐恕,贴到姜洄身后,一左一右半张脸搁在她肩膀上,做出撒娇的模样。
姜洄哭笑不得,她也没想到是徐恕的纸人在故意捉弄她。
“你帮我在这看着车夫,我和先生说会儿话,我会帮你求情的。”
姜洄笑着说道。
纸人登时立了起来,肉眼可见地欢欣雀跃,它一扭一扭地飘向马车,乖巧地贴在车门上,还朝姜洄眨了眨眼。
徐恕是古老巫族之后,擅长各种巫术,而炼妖炼器便是其中一种。纸人也是徐恕炼器所得,它们远不如门童子,灵智不高,能力也弱小,怕火又怕水,胜在简单易得,坏了也可轻松修补,平日里便是徐恕的仆人,替他跑腿端茶。
“小纸还是没变。”
姜洄看着纸人的表情,忍不住笑着说道。
“它不是人,也不是兽,只有我赋予的一点力量,所以永远都不会变。而你……”
徐恕语气一顿,凝神审视姜洄,“似乎变了。”
“商梨只能在商国结果,在玉京只有徒劳无功的盛开。先生,玉京和南荒不一样……”
姜洄神色黯然,声音也低沉了下去。
“看样子回京时日不多,你的伤心事却是不少啊……”
徐恕慨然一叹,“走吧,你这么着急见我,应该是有要事。当然,我也有问题要问你。”
第19章徐恕下
畅风楼是玉京最好的酒楼,也是贵族们最喜欢的游乐之所。这里有酒池肉林,莺歌燕舞,也有流觞曲水,风花雪月,既是大俗之地,也是大雅之地,极尽所能地满足贵族们的需求。
姜洄找了个僻静的雅阁,设宴款待徐恕。
徐恕于饮食上十分随意,唯好杯中之物,而畅风楼可以买到各种好酒。
“昨日夜宴台发生之事,我都已知晓。”
徐恕喝下第三壶烈酒,脸色依然不变,双目依旧清明,“说过我不是你师父,你又打着我的名号惹事,你和小纸一样,都是不听话的。”
徐恕说着叹气摇头,耳铛随之轻曳。
“先生虽不认我,但我跟您学过巫术,这件事许多人都知道。”
姜洄微微一笑,“且容我狐假虎威一下吧。”
“罢了,这件事你做的倒也不错,起码没给我面上抹黑。”
徐恕轻咳了一声,“不过下不为例了。”
“我记下了。”
姜洄鞠了一躬,又为徐恕满上一杯酒,“我还以为先生远在南荒,要等上许久才能得到先生回信,没想到今日便得见先生本尊。”
姜洄确实是没想到徐恕会这么快来到玉京,因为前世此时,她并没有见过徐恕,而在高襄王受伤后,她却收到了徐恕从南荒送来的救命灵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