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都尉胡潶果然找到周坦,将校尉府特别划拨下来的奖赏,转交给了周坦。
此次司马孚下拨的赏赐,需层层划拨,按照这几日各级府衙整理确定的量功逐一派赏。淮南军屯参与此次开凿河渠的,除了胡潶寿春部之外,还有合肥一部,合计二百多营。基本的赏赐,是每营得赏了一匹粗布、十石陈粮。而表现特别优异的屯营,则多赏了一匹粗布。
在那些特别优异的屯营名单之中,自然也包括徐朴营。
按照都尉府的申报,周坦原本所得奖赏只是一匹粗布,但再加上校尉府的额外赏赐下,则直接将粗布一匹合并擢变成了缯绢一匹。
缯缣都是丝绢,单丝织造是为缯(zeng),双丝织造是为缣(jian)。魏蜀吴三国,货币政策经常变动,蜀、吴两国尤其严重,经常发行诸如“大泉当千”
、“直百钱”
之类的大额钱币,造成民间财富迅速贬值。布帛则成为了市场较为保值的财产了。
西晋开国名将石苞,曾经写过一篇散文。指出在元康时期的荣阳地区,有一个叫宜勤的羝奴。他身长九尺多,能够举起五百斤重,能拉五石大弓,还能百步之外射穿钱孔,每天要吃三斗米。最后这个羝奴以一百匹绢布的价格易手。
以目前的市价,周坦所得这一匹缯绢大约值1500珠钱,折合粮食可换七到八石,不可不谓是一笔丰厚的财产。
要知道此次开凿河渠,就连校尉胡烈、都尉胡潶,基本上也只是各得了一匹缣外加一定数额的粮食。周坦能得一匹缯绢,实属表现卓越了。
周坦免不了对都尉一番千恩万谢。当天散衙后,他又找到徐罕,将自己所得一匹缯委托给徐罕,帮忙去裁办一身冬服和额外一身夏服,外加折换五百钱,多出剩下的则全部赠给了徐罕。
一匹布卷大约三十三米,做两身衣服绰绰有余,剩下的布别说换五百钱了,再换一千钱都有多的。等于说,他白白赠送了徐罕三分之一匹布。
徐罕因为周坦在提报上对其的记功,这次分得了一匹粗布和一石粮,原本十分高兴了。现在又要占了周坦便宜,虽然过意不去,但心下也甚是窃喜。毕竟他是人到中年,有家有室,平日里的开销少不了。
“兄长,你也知道,我一介田兵出身,对寿春城不熟,所以才斗胆拜托兄长您帮忙操办,说到底,这等琐事让兄长劳神费力,我更过意不去。”
周坦把姿态放的很低,他说的也确实是实话。
此时的寿春,俨然如同后世的昆明、广州,是边境上十分繁华的城市。这里豪族世家颇多,各种市场琳琅满目,他一个村镇小青年初来乍到,还是有些畏生。
除此之外,反正是公家赏赐,他独身一人,平日开销不大,分一些给徐罕,提升一下人脉关系,也不是什么坏事。
“哎呀呀,周兄弟,别说置办两身衣服,三身都绰绰有余啊。放心,城中我有熟悉的布铺,保证置的精美。”
徐罕听了周坦这么一说,也就不再推辞了。
“有劳兄长了。”
转眼到了八月,度支衙要开始筹备秋种的工作。四名功曹相对忙碌,但更多粗活基本还是下派到度支学士、听任等下级小吏去操办,实际上也能忙里偷闲。
();() 周坦趁着“偷闲”
的工夫,开始撰写开凿河道时积累下的心得,将此次因为工程延期导致的种种意外,以及应对之策,全部做了总结。诸如昼工改夜工、设计分流铧嘴、竹管引水等,皆有收录,也提出了“工程紧急预案”
的概念。
倘若一早准备好应急方案,也就不至于等到蓄水堰告急时才想到开凿引水道。
当中涉及到一些与屯田相关的专业知识时,他还专门向徐罕、陈班等人请教。
一时间,度支衙上下都觉得周坦勤奋好学。
周坦却暗暗苦笑,咱们这些军屯人,往后少不了还有其他大型工程要参与,提前总结经验,就是不希望再像今次这样“惊心动魄”
了。
这些日子,在度支衙里餐食稳定,食物也比屯营要丰盛,周坦自觉体格有所变化。于是在著书的同时,他每天还抽一点时间做一些训练,大多也是利用石块、粮食捆等重物,模仿后世的健身动作。
这天赶上五日一沐,徐罕等大部分吏掾都离了衙门回家去了。
周坦无家可去,总不能跑几十里地去丁圩左营吧,一共一天的假期,哪怕骑马,路上也得耽误半天,索性就算了。
他早上在公房里继续著书,这段时间的勤加练习,自己毛笔字也有所小成。
下午时,他便就近在吏掾宿屋所在的右厢院子里锻炼。
周坦练的兴起,也有些忘了时间。
夏转秋,天色入夜也越来越早。
突然之间,院墙的角落传来了一阵动静,那动静可不小,似乎是有人在攀爬。
周坦不由警觉,这大晚上的,府衙里大部分吏掾还不在,正是空荡荡的时候,该不会有贼吧?
他赶紧跑回宿屋,拿起短剑拔剑出鞘,继而又折返到院子里。他心里却仍有些忐忑,自己才开始锻炼没几日,以现在的成效,只怕还不是贼人的对手。
可话又说回来,哪个蠢贼竟犯蠢到如此这般的地步,瞎了眼敢跑到度支衙来行窃?
除非,是悍匪!
这时,角落院墙上果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对方已经完成了由墙外到墙内的翻越,正沿着墙角往下落。周坦一时紧张的都忘了呼喊。
“何人?”
等到对方完全落地后,他这才举剑大声问道。
“闭嘴!”
竟是一個女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