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人朝妇人的方向遥遥拱手,“沈小兄弟被魔教威迫,却还能竭力搭救无辜,这不正说明他绝无害人心思?”
咦,此人……
我眼睛眯起一点,定睛看去,很快记起:这最后说话、声音最大的剑客也是终南剑派出身。前头我和他一同聊天,不知说起什么,他还道我“妇人之仁”
。
我那会儿很不赞同这话,但只能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没想到,他会在此刻站出来,为我说话。
一点奇妙情绪涌上心头,带着酸,带着胀,一路往我鼻尖涌。
这个世界是没有老家好,但我在这儿遇见谢玉衡,还遇见许多侠肝义胆的兄弟、朋友。我忽然觉得,其实这里也不是完全不值得。
思绪因动容跑走一些,好在理智把我拉回来,告诉我,还没到感动的时候。
我暗暗提气,再度继续开口。可惜天璇已经回过神来,冷着脸捡起布条,又要对我的嘴下手。
我看出他的动作,身上不挣扎,脸上摆出似怒似笑的样子,说:“好,还是不让我……唔!”
在我的话音里,天璇的呼吸声明显加重了。他被我激怒,手上动作失了力道,险些直接卸掉我的下巴。
如果我想,直接反手把他胳膊手腕一起卸了也并非难事,毕竟他武功也是真不如我。但这并非逞快的时候,我拿着“被迫害的义士”
剧本,还是毫不反抗,唯独脸上做出不屈神色。
这一招很成功。下方百姓又被触动,他们不敢明面上和朝廷叫板,脸上表情却已经透出不赞同。江湖客们更是按捺不住,一个两个都差点直接冲到台上等等我看出他们的动作,心头大叫,拼命朝他使眼色:“兄弟,你可千万别真来了!”
也不知那几个江湖客有没有看出我的态度。人是停了,但都是被旁边其他人拉住的,脸上的忿忿也还在。
我勉强松一口气,心头祈祷旁侧的人不要松手。制造氛围是一回事,真上来冲撞便是另一回事了。以灵犀卫的作风,到了那一步,少不得要将人抓住论罪。
可场面却因此僵住。我自不必说,天璇一副要将我就地处决的样子,碍于前头的状况,又不好真正动手,只能继续咬着牙喘气。我听着耳畔的“呼哧”
声,心头琢磨:指望下头的人打破僵局是不可能了。既然这样,岂不是只剩下
思绪转动到这里,身后恰好传来声响。是陌生嗓音,用了平稳、冷静又不失恭敬的语调,说:“郭大人,无论此人是何身份,他与其他江湖人前面那些话却是言之凿凿。若放粮、办学、义诊的事都是真的,那姓聂的江湖人……”
开口者稍稍停顿片刻,“也确实只是去魔教找沈通等人报仇。他的判处,是不是该奏请圣上,再行斟酌?”
这话说的。
我没法回头,看不见讲话的人是谁,脑子却已经转了起来。“郭”
正是监斩官的姓氏,而这开口的人嘛……
“杜大人这般想?”
另一道嗓音给出回应,“今日斩这些人,本就是圣上所准。”
没把话点透,但已经说得颇直白。我甚至有点惊诧,下属对这监斩官提了他反对的意见,监斩官却还能和和气气讲话。这究竟是本朝官员素质太高,还是另有缘故?
“是圣上所准不错,但我此前看了判书,上头只列了太平门穆扬等人的罪名。于聂无尘等,却只泛泛地说他们同属作乱的江湖势力。”
先开口的人回道,“若他们当真有罪,眼下不过是给判书做些补充。若是无罪,也不至于冤枉了好人。”
我心头动了动,模糊地想到什么。
“杜”
。
他这姓氏,和谢玉衡故事里的杜其昌大人有没有关系?
当然,从前头我看到的官员年纪来看,纵然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是”
,他也不可能是杜其昌本人。但有此背景,他敢这么反驳长官便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