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我笑了笑,眼睛弯起来,像是一轮新月。
赶在心跳不受控制之前,我和小二一同进到厨房。对着客栈厨子教了一番,明显能感觉到对方看我的眼神一点点转变。从“你这毛头小子,定是撞大运才得了什么珍贵食谱”
,成了“大厨,受我一拜”
。
我被自己的想象逗乐。不曾想,赶在烧鸟腿出炉子前,那厨子真的凑到我耳朵旁边,扭扭捏捏地问起我从前在什么酒楼掌勺。
“我不知道。”
这是实话,“哪天想起来了再告诉你吧。”
这也是实话,前提是我还有过来的机会。
厨子显然觉得机会不大,用充满怀疑的眼神看我。我还听到他嘀嘀咕咕,说什么我那么会指点人,一定早有经验,眼下不过藏一手。
我哭笑不得。哪里是会指点?只是在自己动弹不得的时候,有了一番对谢玉衡指手画脚的经验。
想到他,就很想见他。没再理会厨子的小动作,我要求:“快跟我把盘子端出去,过会儿都凉了。”
厨子“哎”
了声,小二也又被薅过来。重回大堂,我一眼便见谢玉衡端着茶水坐在桌侧。原先挂在腰间的剑这会儿被摆在桌上,剑鞘上正是谢玉衡另一只手。他这样姿势,潇洒、气派,同时有点呆。
不是那种呆。我是走近了才发觉,谢玉衡竟然在出神。一杯茶不知端了多久,始终没有饮下的意思,没准已经凉了。
我略觉担忧,叫他的名字:“谢玉衡?”
谢玉衡浑身一震,视线朝我扫来。我倒是还好,但身后的小二、厨子呼吸都是一乱。
自然而然地忽略掉胳膊上那一排鸡皮疙瘩,我说:“吃饭了。”
谢玉衡缓缓眨眼,将手中杯子放在桌上,又将剑推远了些,给我们留下放盘子等物的余地。
我与他介绍:“其实也没太多。野雀的两条腿、两个翅膀烤了,像我之前想的那样涂了蜜,滋味应该不错。身上大多肉是红烧,胸架那块儿拿来炖汤。还又煎了些饼子,黄瓜丝儿也切了,可以拿来一并卷肉吃。”
谢玉衡应:“好。”
小二机灵,又上了一壶茶才走。厨子倒是想留,却又有其他生意上门。桌边安静下来,我邀请道:“开始吃吧。”
谢玉衡依然应:“好。”
我俩都是真的饿,当下没人客气,一起动手大快朵颐。吃到中途,还找小二又上了一笼屉包子。
照旧不用掏钱。等六个包子一并被我俩瓜分干净,火烧火燎的饥饿感终于褪下。紧跟其后的是倦意,我长长地“哈欠”
了声,谢玉衡被我带得同样吐了口气,说:“走,上楼睡觉。”
这回换我应他:“好。”
可上楼也不意味着休息。一盏茶工夫后,我坐在床边,看谢玉衡忙里忙外,往窗口、屋门等地方做下诸多布置。
一个早已形成的念头在这过程中越来越清晰。到谢玉衡朝我走来,我一边脱鞋子、把自己挪进床铺里面,一面问谢玉衡:“你很紧张吗?”
谢玉衡脚步停下,片刻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走。
我正暗暗夸奖他的心理素质,便听他开口:“你今天的功课还没做。”
我:“噶?”
这也行吗?“谢玉衡,都到这种时候了你就不要——”
打击报复。
是想这么说的,但真对上他的目光时,我又讲不出口了。
定定地看着谢玉衡,我从他眼里看到许多思虑与担忧。在整整一天一夜的“平安”
中逐渐放下的心防重新提起,我小声问他:“咱们还是有可能被追上,是吗?”
谢玉衡说:“很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