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已逝,幽思长存。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敬亭山,悬崖边,道人摇头晃脑,揉了揉血红色的猪头脸蛋,不多时便恢复如初,哀怨道:“以后能不能别打脸?”
良久,无人回应,道人便坐在崖边的一片竹林旁,时而望着江水滔滔,对岸炊烟袅袅;时而笔画宫格,双手对弈厮杀;时而击缶吹竹,演奏鼓角音律;时而匍匐在地,向东跪拜祈祷;时而疯跳乱舞,喃喃自语咒骂;时而挥拳向天,引动阵阵风雷声。
眼看夜幕将近,巍峨却寂静的敬亭山只剩下虫鸣兽吟,以及时而狂躁、时而抑郁、时而痴笑的道人自言自语,他并未回到山上各处空着的楼阁内,只是找了一块大大的石头,躺在上面闭上眼,不一会儿便嘟囔着嘴。
他侧耳,好像听到了不知何时传来的相思。
“师妹,我梦到了桃仙师父。”
道人自顾自地说话。
“她老了很多,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我们一直都是这个模样,可为什么师父老得这么快呢?”
“我心里有很多声音,我控制不住他们,他们比我强大,我很愤怒。”
“还好有你陪着我。”
“嘿嘿!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都是破碎的小念头,凭什么你要控制我们?”
道人变得不耐烦。
“你们不要影响我,我在和师妹说话。”
“你的师妹,难道不是我的师妹?”
道人看着坐在旁边闷闷不乐的师妹,一时间出了神。
眉眼如初,岁月如故,她还是那圆润的脸颊,小巧鼻尖,眼眸清澈简单,宛如一汪清水,她嘴型很小,嘴唇浅红光泽,有点像刚成熟的樱桃,这时微微上翘,俏皮可爱,是个古灵精怪的小仙子。她将如雪的秀发分股垂髻,能看见秀颈肌肤白皙、柔滑如脂,一袭色彩鲜艳的长裙,只需轻轻裁剪的裙腰,衬托起了身前层次分明自然挺拔的弧度。
“师妹,为什么你不说话?”
她眉眼转动,明眸皓齿,嫣然一笑动人心。“师兄,你怎么这么傻,现在也是在梦里哩!”
她的声音温婉柔和,如小溪般清澈动听。
“我知道。”
道人点点头,闭着的双眼止不住眼泪,他不敢睁开眼睛,因为睁开眼一切都会消失,他抓不住,也留不下这段思念。
别来老大苦修道,炼得离心成死灰。
平生忆念消磨尽,昨夜因何入梦来?
……
在野道人心境中,九个模样相同的道人围成一起,他们着不同颜色道袍,此刻姿态不一,或盘腿结跏趺坐,或垂足端坐,或压着厚厚书本交脚倚坐,或右腿曲起,右臂倚靠其上自在坐,或思惟倚坐,或蹲,或躺,或站立,兼容并蓄,神态各异,围坐中有棵青铜古树,四周空空如也,一片虚无。
“醒来!”
一声呵斥在心底荡起。
道人睁开双眼,在心景中看见了身着各色道袍的自已。
“又见到她了?”
白袍的道人嘴角微微上扬,他的笑容就如和煦的风,可以让周围的生灵平复忧烦之心。
灰袍道人轻叩心关,惨然道:“虽然她离去三千年,但音容犹在,笑貌宛存。”
白袍比其他道人更加凝实,空寂自然神透彻,法相深刻无垢姿,点点头叹道:“心猿意马初现,七情六欲也随之而来。”
“情欲并不能化解任何问题,尤其是弱小的自已。”
白袍道人旁边趺坐着黑袍道人,他的声音低沉、理智,语气没有一丝波澜。
黑袍道人的眼深邃明亮,他抬头望着夜空,此刻像是能透过天际,洞穿整片星空。
灰袍不以为然:“七情六欲是人之本性,如若没有人性,就不能感受人世间苦乐,终究会变成麻木的躯壳。”
这一说,其余七色各道人纷纷表示非常赞同。
“我们修的是大道无为,可不是那无情无欲!”
橙袍道人率先说道。
“常言:眼欲好色、耳欲好声、鼻欲好香、舌欲好味、身欲舒适、意多繁杂,皆为我所欲。如欲念不通,意念不达,如何登高望远?”
“众妙之门,不入不见全貌,不观不知玄妙,当以正欲如实观察,不住妄想,可得玄妙深远境。”
“神好清,而心扰之;心好静,而欲牵之;欲好动,而大道无常。世间万事万物有灵,生老病死周而复始,超脱世间悟大觉,当存欲而控欲,在身而明身,动心而修心,知之而心神往之,心神合一,知行合一。”
“善!”
“大善!”
“然也,吾亦往矣。”
白袍道人淡淡一笑,不置可否,而是自言道:“此次梦游太虚,遇见了诸多执笔点道大神通者,小小笔头,注入精神,可修行万千大道,化道的书中世界,虚实结合,万古人文展颜于笔墨,宇宙洪荒具现在其中,须臾之间,沧海桑田,芥子也可浩瀚无垠,心向往之,差点沉沦其中,久久无法自拔。”
灰袍道人端坐于白袍道人右手边,问道:“何故醒悟?”
白袍叹道:“直到看见一位道友,他年纪轻轻,却道法高深莫测,在界内挥斥方遒,气吞万里,一时无人望其项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