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霁出嫁是在深秋。
天气已经有些寒冷了,新娘的嫁妆齐备着,从前在王府侧妃身边伺候时得的赏赐在最前头,各样的绫罗绸缎珠宝头面着实惹人羡煞。
雯霁她男人家伺候大姐儿的嬷嬷看着将院子堆得满满当当的杨木大箱子和打扮华贵的意兰其芳,也不由得抱紧了怀里的大姐儿,讪讪地笑了。
本来她大闺女也是能和这家当家的合上年龄的,她也曾打过这样的主意,纵然后来这家男主人定了人家,但是这样的富贵,她大闺女纵然只能进来当个妾室不也是好日子的
他们这些个灾民,终身大事本就不好解决,她又不乐意闺女也嫁个灾民,这样的富贵人家在京中虽然不算什么,但是能够扒上了,日后定然也是极好的日子。
她本来打算着,这新娘子年龄也二十来岁了,从前又是在王府给人当侍女的,指不定已不是个女儿家了,男主人该是嫌弃的,她女儿年龄好、样貌好,身材又是一等一的标致,等到时候成了好事,男主人还能吝啬了不成即便是一顶小轿抬进府里,日子如何总归是自己过出来的,凭着资本,也少不了好日子。
但如今看来只怕是不成了,毕竟看男主人凑上去那个样子,便知道是极喜欢的了,何况还有这些撑腰子的东西,看来都顶得上男主人的身家的,男主人哪里会得罪这位新太太。
因是新婚的缘故,上房布置的喜庆,穿着一身水粉色袄裙的以柔笑着从袖中摸了个做工精致绣着瓜瓞绵绵枝繁叶茂的荷包出来,然后递给了雯霁,笑道“这是主儿给你的新婚贺礼,新打的金锞子,有枣生桂子和石榴葫芦各两个,总共是十二个,主儿说了,虽不贵重,却取个好意头,让你日后的日子和和美美的,膝下儿女成群。”
雯霁心知后头两句定然是以柔添上去的,宋舒予并不是会说这样的话的人,但是一掂量手里的荷包,再瞧瞧满屋子震惊不已的亲戚们也是抿唇笑了,对着以柔微微颔,柔声道“替我多谢主儿,等这边清闲下来,便过府去给主儿请安。”
以柔笑着应了,对着雯霁和她丈夫微微欠身,嘴角噙着的笑意看起来就喜庆爽利“府里还有许多差事了,也不得多待了,先祝姐姐姐夫新婚快乐,以柔先告辞了。”
“慢走。”
雯霁不好起身送,过来送嫁的意兰其芳倒是送了两步,又寒暄了两句,以柔这才上了车回了府里。
回去的时候宋舒予正坐在窗下抚琴,她懒懒散散靠在那里,琴摆在案上,伸手闲闲拨弄着,不是什么曲子,但这样的小调却也极为好听。
以柔抿唇笑了,一面慢吞吞地往里走,宋舒予并没抬头,继续问道“怎样”
“还好。”
以柔笑了“那家确实不错,三进的宅院不小,虽不是什么达官贵人聚集的好地点,却也是富商云集的街道,家境也确实还算殷实,雯霁姐姐嫁妆摆的松散,倒是装了四五十抬,将整个院子都堆满了,瞧着他家的亲戚也是目瞪口呆的,姐夫对雯霁姐姐也称得上倾慕,还算细心。”
她一一仔细叙说了,又给宋舒予添了一盏茶水,道“奴将锞子给了姐姐,姐姐说等清闲了再来给主子请安。”
她已说了许多,方才得了宋舒予一个“嗯”
字,却也抿唇一笑,自寻了绣筐来坐在脚踏上绣着荷包。
胤禛不知哪里了一笔小财,后院的女人们都得了新打的饰,宋舒予盘膝坐在炕上,瞧着炕桌上的红漆小盒里摆着的一对绿的一汪水儿似的翡翠镯子。
她素来喜欢玉石翡翠,所以不论是库房里还是妆台上这些东西都不少,这样成色的翡翠手中也有不少,但那是下头有玉石生意的缘故,以胤禛从未涉足进那一圈子的人脉,即便贵为皇子郡王,这样稀少的成色到手也未必便宜。
毕竟翡翠便宜说的是平常货色,这样的颜色可就不一定了。
从书房传来的琴声是她最熟悉的不过的了,蘅安的琴算得上是一日千里的进步着,最可惜的不过是阅历不够,许多曲子弹不出原本的味道来,不过闺阁女儿之间唬人也够了,索性宋舒予也不逼着她学这个。
宋舒予一摆手,以柔便盖了盒子捧了下去。
后来到底还是把镯子戴上了,她对情人素来大方,香囊扇坠儿镯子玉佩一类的物件儿也收到过不少,不过大部分都还回去了,收下了的要不就是在她身边的,要不就是从前在她身边的,对于怎么处理这些东西,她素来做的得心应手。
四福晋端坐在正座上,她并不是喜欢华服丽饰的人,平素在府里不出门的时候头上也不会有什么华贵饰,今日却难得地穿了一件大红撒金绣牡丹并蒂的比肩甲,又在乌黑的髻上插了一支做工精巧并镶嵌了明珠宝石的华丽侧风钗,比肩甲极考验身材,也极衬身材,这样一穿下来,再略施些脂粉,瞧来竟也有些惊艳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