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常玉娟答应老老实实跟自己走,林子山暗暗长吁口气,然后抓起枪插回腰间,正欲转身,忽然听到孟先和命令她停下。他这是仍要阻拦啊!于是,扭头死死地盯着,瞅了片刻后,一字一顿地诘问道:“孟先和,你啥意思?”
孟先和也盯住他,冷然道:“没啥意思。她犯的是军规,理应由我来处置,今天就是说到天上去也是这个理。军规就是军规,我好歹是一团之长,难道连处置一个违反军规的下属的权力也没有吗?那以后这队伍我还咋带?你今天就是把皇帝老子搬来也没用。要不,你来当这团长?”
说着,他一声吆喝:“来人呐,将常玉娟拉下去给老子关咯!”
常玉娟带领小分队从云岗返回,特务连的战士们都亲眼瞧见,并且还替她捏着一把汗,知道她这回擅自行动拉部队打伏击闯云岗事儿不小。
见她径直去了指挥所,都知道她要去团长那儿忽悠一番,把团长弄没脾气了,违反军规这事儿才算过得去,但又都喜欢看她那挨呲的囧态。
因此,大家都纷纷躲在外边偷偷瞧热闹。
当看到林子山突然不请自来,还带着全副武装的保卫队员,便知道饭无好饭菜无好菜,这事情闹大了,连长把天给捅破了。
尤其是听到林子山要逮捕连长,并且看到保卫队员开始动手抓人时,一个个都差点没有忍住,而当听到团长出头阻止后,一个个又都定下心来。
大家明白,只要团长肯出面,这事儿肯定能压下,就是他十个林子山也奈何不了。当听到团长一声吆喝后,自然明白他这是在救连长。
所以,那喊声一起,明光和凌飞等一众人随即哄的一声一窝蜂地一起涌进指挥所里,一下将常玉娟团团围住,然后一起簇拥着要将她架出去。
但林子山不慌不忙,气定神闲,跟没瞧见似的,任一堆人拉的拉扯的扯架着常玉娟走。
他望着孟先和不紧不慢道:“孟先和,你大概还没有弄明白,不是我要抓常玉娟,抓她是上级的命令。这上级要抓的人能躲得过去吗?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除非人死啦。不信?那你就瞧瞧吧。”
说完,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方纸片搁在台子上。
这个时候,孟先和犯倔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抓人,没门!谁的命令也不好使,天王老子也不行!
管它谁的命令,不就一张破纸片吗?他连眼皮子也不眨,而是伸手摸起枪往腰间一插,然后趣步上前跟着众人朝外面走去,将林子山和李参谋长扔在身后大眼瞪着小眼。
“砰”
身后,突然一声枪响,把所有人一下给镇住。
是林子山!他举着枪,枪口还冒着青烟。随即,他又一声厉喝:“放肆!谁再敢罔顾命令,休怪我翻脸不认人,我的枪子也不是吃素的!”
这枪声一响,所有人都微微一愣。随即,因为本能,谁也不再犹豫,立马刷地一下纷纷端起枪来,人人一声不吭,个个大眼瞪着小眼,枪口对着枪口。霎时,指挥所里一片死寂。
这一刻,仿佛地球也在静止。顿时,剑拔弩张。
看到这一幕,常玉娟开口了。她明眸一闪粲然笑道:“团长,参谋长,同志们的心意我都领了。林处长,你也别动怒,我跟你走,不就是新ab吗?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家都放下枪吧!请记住,战士的枪是用来杀敌的,枪口永远也不要指向自己的同志。林处长,既然都拔枪了,这就意味着你今天要为我豁出命了。呵呵!林处长竟然肯为了我而舍命,这真是荣幸之至啊。”
笑罢,她挥手理了理乱。
情急之下,林子山居然开枪了,自然是被孟先和给逼的。但枪响之后,他又开始后悔,后悔自己不该贸然开枪。尽管是朝天一枪,但影响也可想而知。
人都是本能的,尤其是在战场,枪声一响,那可是要人命的。同时也听出来了,这常玉娟的弦外之音有揶揄,而更多的还是在嘲讽。
因为,在特殊时期,保卫处的枪口几乎都是指向自己的同志,无论是“洗党”
还是肃反,在审查之前都还是自己的同志,同样都穿灰布军装戴红五星红领章。
所以,这血的教训既来自面对面的敌人,也来自自己人的枪口。
意识到了她的话中之意后,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虽然如此,但仍犹犹豫豫地收起了枪。
常玉娟的话更触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大家纷纷落下枪口。
孟先和和李参谋长一边收枪一边瞅着她,见她坦然一笑,心里都不约而同地一阵隐隐作痛,脸上也都不约而同地抽搐一下。
两人深知,今天无论再怎么努力恐怕也都无法阻止林子山了。
常玉娟到底还是没有保下。在沉闷和压抑之中,瞅着她被人押着渐渐远去,大家都满脸戚戚悲悲,泪水汪汪,双目渐渐模糊……
然而,事情还远没有就此打止。
到了第二天,特务连也被一纸军令给调离战场,被秘密带往一个谁也不知道的深山老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