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已至深夜,段景忱已经好几天没有合眼了,身体熬得不成样子,他却仍旧没有去休息,如同往常一样,去了心上人的卧榻前,守在他身边。
奴才们挂心陛下龙体,想劝说段景忱歇息一会,可看见陛下的样子,谁也不敢开口。
棠公子一日不醒,皇上就一日不能安稳。
“陛下,棠公子的药。”
太监小心地端着木盘,将伤药送过来。
段景忱伸手取过瓷瓶,他的药,每日都是他亲手上的。
床榻上的人面色沉静,闭着眼睛,睫毛投下一片阴影。
血气养回来一些了,看着已经不那么苍悴。
段景忱轻柔地解开他衣衫,伤口处的溃烂不似从前那样触目惊心了。
他仔细将药涂抹在他伤处,温声细语的,耐心与他说话。
“去年元日,你在雪中给我抚琴,非要我留在教坊司陪你一夜,我不肯留,你那时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我不知你专门给我准备了烟花,后来我在宣王府的庭院中看到了,我很喜欢。”
他放下药瓶,将他衣衫重新整理好,凑近他脸颊,轻轻贴他。
“又要到元日了,今年我陪你,整夜都陪着你,再不惹你生气了。”
寒气一天比一天重,转眼到了年关。
今年降了好大的瑞雪,当真是新君圣明,天佑我大齐江山。
中州受灾一案,所有涉案官员全数被捉拿,砍头的砍头,关押的关押,朝廷给灾民们放了赈灾粮食,安排了暂时避难的住处,等明年春天一到,便替他们重新修建家园,如此,流离失所的百姓也能过个好年。
东宫之变,晏林军将士死伤惨重,只剩下不到百人,段景忱将这些人召回了朝堂,叛国旧案推翻重审,真相终于大白天下——
十年前,皇后干政,以美色相惑,与将军曹铮狼狈为奸,设计残害忠良,致使统帅秦恕枉死战场,数万晏林军将士背负污名至今。
晏林军忠义护国,从未背叛大齐。
除此两件大快人心之事外,段景忱还下令重修大齐律法,减免百姓赋税,将从前的苛政全数剔除。
天下至此归心,海晏河清,盛世太平。
日子顺遂,百姓自是有兴致热热闹闹过年,从腊日到元日,京城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喜庆氛围不曾中断。
上至高官,下至平民,每个人脸上都笑意不散。
民间尚且如此,皇宫里就更不必谈了,为了讨皇上欢心,内务府煞费苦心,按照陛下的意思,准备了比往年更足量的烟花爆竹。
于是岁除那一晚,整个京城都看见了漫天的绚烂。
百姓纷纷祈愿,旧时已过,昨日种种如烟火烬散,希望所爱之人此后永无坎坷,岁岁念安。
皇城上空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烟花盛放在夜幕,照着宫殿之中的落寞人影。
段景忱揽在怀里的人,用很轻的声音跟他呓语。
“听到了吗,爆竹声,爆竹一响,邪祟就散了,小棠祛病消灾,往后,再也不用吃苦受难了。”
他小心地吻他脸颊,泪水无声地滑落,沾湿了他的鬓。
“是我不好,你醒过来,想怎么报仇都行。”
“棠棠,小棠。”
他像在哄婴孩,轻拍他的脊背。
“可怜可怜忱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