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太阳渐渐升起,道路两旁的店铺纷纷支起门面,油火的香气扑面而来,那些门面,卖的东西无一例外都是各式各样的美食。
爆炒,油焖,煎炸,蒸煮,凉拌,各式手法五花八门,来自各式菜系的香气从各自的店铺出,在大街上猛烈的碰撞然后融合,形成一种醇厚的浓香。
在齐梁州,吃是头等大事,这里的妖与人,几乎都是围绕着吃而忙碌着。
那些油肠满腹的达官贵人们,没日没夜地吃吃喝喝。普普通通的妖怪,则为那些老爷们服务,偶尔也能分到点残羹剩饭,满足胃口。
至于人,只能在田野、林地中艰苦地劳动,到了丰收季,会有野猪妖拖着能塞下五百公斤粮食的巨型铁斗,挨家挨户地敲门征粮。
丁伍仁回想起他刚来笼城时,这里的景象也像今天这般热闹。当年他天真地以为,自己出息了,跟在地里劳动的人不一样了。可后来的两年,无尽的痛苦无情地碾压了他的优越感,也摧毁了他的斗志。他逐渐和其他人一样,沦为人笼中的人畜,不再有理想了。
笼城真是个大城市。丁伍仁感慨着。
关烈母猪妖一路走得兴高采烈,嘴巴不停地念叨着,郎君……成亲……洞房……吓得丁伍仁一路都不敢吱声。
丁伍仁在两位母猪妖的带领下,顺着城中的大道,走了一个多时辰。
温热的水汽扑面而来,笼城城主的府邸,笼屉府,就在眼前。
笼屉府像是座巨大的圆形蒸笼,蒸笼四周环绕一圈十米宽的沟渠,里面尽是滚烫的沸水。灼热的水蒸气将那蒸笼笼罩其中。
通过圆形蒸笼墙壁上菱形的窗口,可以透过水雾看到鲜明的红光。
丁伍仁没来过这笼屉府,仅仅是靠近,便感到闷热难当,空气中仿佛尽是水汽,让呼吸也变得痛苦起来。
关烈丝毫没有注意到丁伍仁的痛苦。他们牵着手来到府前,走上了跨过沸水的石板桥。
丁伍仁一度以为,自己要死在这桥上了。
炙热的空气将他完全包裹,他觉得如果在此多停留片刻,可能就得是个熟人了。不过,在被蒸熟之前,丁伍仁觉得自己可能会先死于缺氧。
“郎君!”
丁伍仁恍惚中听到猪婆在叫自己。随后身体被拉扯然后激烈地摇晃。
“郎君,你怎么了!你的脸好红,是不是因为拉着妹妹我的手,不好意思了?”
猪婆着急地摇晃着丁伍仁,但是丁伍仁没有反应。
前方带路的关冲听到动静后,急喊道:“傻妹妹,他是人,人是受不了这里的高温的,你看他快被蒸死了!”
猪婆急匆匆地一把抱住丁伍仁,如一团跳动的肉球一般,快步往笼屉府内跑去。
等丁伍仁清醒过来时,正躺在地上,现那折磨人的蒸汽已经稀薄了许多。他大口地喘着粗气,渐渐回归了意识。
浑身都湿透了,皮肤通红,被灼烧的刺痛感弥漫全身,痛苦不堪。
用手撑着地面,试图站起身子。
四周格外安静,只有他一人的动作在出声音。
丁伍仁缓缓抬起了头,眼前的场景给刚清醒过来的他又一次当头重击。
一圈猪妖围着他坐着,他们的体型普遍庞大,如同一座座肥肉堆积的小山,一个个油光满面,肥头大耳的猪脸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而丁伍仁,此时所在之处不是地面,而是一张巨大的圆桌,圆桌上摆放着加大码的菜碟,上面的各式菜肴看起来鲜美异常。
丁伍仁在众多猪妖的注视中,连口大气都不敢出。他感觉他被群山包裹着,眼前的猪妖连成一片片的山峦叠嶂。他们注视着丁伍仁,如同注视一道菜一样。
“咳!”
咳声在猪妖庞大的身躯间,辗转回荡,所有妖的目光都离开了丁伍仁,齐刷刷地看向了同一个方向。
丁伍仁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现一坨敦实的,散着红光的内脏,正堆在餐桌旁的主坐之上。
那是……丁伍仁擦了擦眼睛,那里不光是内脏,还有一个满脸赘肉,没有光泽的猪头,眯着狭长的眼睛,往这里看。
那是个体型巨大的妖啊。
那些红光的内脏,被包裹在妖怪的半透明的肚皮里。它墩坐在椅子上,与硕大的肚皮相比,手脚都粗短无比,如同一个气球。
丁伍仁猜测,那妖怪可能就是笼城城主,也就是关氏姐妹口中的,炬腹大人。
只见那猪头沉默着,鼻子往上拱了拱,很快便有来自另一个妖怪高昂的声音,喊道:“人犯丁伍仁,上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