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里,春夏交替时节,上京的春日总是特别短,刚脱了厚实的夹袄,日头便毒辣起来。
布谷鸟懒懒躲在树荫里半眯着眼打盹,突然,一声高亢的尖叫声传来,惊的拍了翅膀飞走。
羊毫笔尖一沉,压了个豆大的墨点。
这声音
戚薇琳搁了笔,起身朝外走,转弯过了璧照墙,眼里一道虚影闪过,接着,一双手臂勾到她颈子上,腿勾在腰上,脸蹭着她的颈子。
“阿娘。”
“阿娘。”
戚薇琳淡若远山的涓媚挑起来,“这是怎么了”
钟语芙眼里含着泪雾。
这太不可思议了
她记得自己明明已经死了,可是现在,她一睁眼,是在自己未出阁之前的闺房里,绿萝是鲜活的,绿翘还没嫁人,她还没及笄,语桐还是个缺了压的小娃娃。
她刚刚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确信不是梦。
如今,连她的母亲都还是风韵犹存的年轻模样。
这一切都是自己15岁的时候。
她,她们,时空回到了过去。
她吸着鼻子蹭着戚薇琳的颈子,“阿娘,我好想你啊。”
“你是不是又闯什么祸了”
戚薇琳乃凶乃凶的瞪着钟语芙,“快下来说,都多大人了,像什么样子。”
“还有啊,你这头都没梳好,怎么还光着脚,要死啊你这是”
钟语芙眼里蒙上一层水雾,看着戚薇琳数落她,一句也不辩解,只笑。
从房里拿了绣鞋追出来的绿萝撞了绿翘胳膊,小声嘀咕,“姑娘这是怎么了”
刚刚她不过是喊她起床,结果,钟语芙一看见她,眼眶子就红了,抓着她的手不撒手,特别轻柔的说“绿萝,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她昨晚不是才给她守了夜吗
绿翘也不解,面上都是忧色,“姑娘是不是梦里魇着了”
否则,平日里被夫人数落一句,钟语芙早就顶回去十句了。
怎么被数落,还很高兴的样子
绿翘点点头,“应该是魇着了。”
戚薇琳抬手摸上钟语芙额头,“没烧啊。”
钟语芙也不在意,没了骨头一样全靠到戚薇琳身上,“阿娘,我病了。”
“你少来这套啊,”
戚薇琳嘴上这么说,却弯腰拿过绿翘手里的绣鞋给她穿上,边问,“说,又闯什么祸了,还是看上什么好东西了,这样巴巴跑出来。”
钟语芙嗅着戚薇琳身上的香味,软糯糯撒娇“阿娘,我就是好想你。”
戚薇琳觉得自己看穿了钟语芙的小把戏,“你是不是想去看状元游街”
钟语芙“游街”
“呵,”
戚薇琳睨她一眼,“少来装啊,今儿个不是春闱放榜的日子吗,传胪唱名,游街,小叔叔不是给你订了上了位置最好的包厢凑热闹吗是看上哪个阁中的珠宝饰,为了晚上的宫宴”
钟东霖和韩景誉是忘年交,两人一直称兄道弟,戚薇琳也跟着喊小叔。
传胪唱名便是太极殿皇帝亲点状元,榜眼,探花,谢恩后,身披红花,起大苑宝马,从金銮殿而出,历经太和殿,承天门等,沿着上京最繁华的街道游街。
这是上京的一大盛景,也是上京平日里养在闺阁的女子不可多得的几个出门的日子之一。
这一日,游街两旁的铺子早在数月之前就被人定走了,上京的勋贵世家多入牛毛,以尚书府的名义就订不到最前头靠近宣武门的茶楼包厢,但是韩景誉就不一样了。
如今的鸿元帝,是他一手扶持上的龙座,皇帝尊称他一声亚父,他是执掌实权的摄政侯爵,见了皇帝不用行跪礼,反倒是皇帝,一直给他行半父礼,这上京,谁的名头都没有他的好用。
时间太过久远,钟语芙搜索了一下才想起来,晚上还有宫宴。
这宫宴,一是庆祝这些学子蟾宫折桂,二是一场指婚宴席。
大楚立国已逾百年,人都有一个通病,自己年轻时候吃过的苦,看不得孩子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