蓓姐儿从妇人身上挣扎着下了地,飞快地跑到床边,焦急地喊道:“娘亲,娘亲!”
床上的女子还是没有睁开眼睛,仿佛深陷在梦魇中,只是无意识地喊着:“蓓蓓,蓓蓓……”
蓓姐儿红了眼眶,抓住女子舞动的手,哽咽着喊道:“娘亲,我在这里,娘亲,你快点醒来啊……”
仿佛是听到了她的呼唤,女子抓紧蓓姐儿的手,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她有些迷茫地看了一眼四周,忽然激动无比地盯着蓓姐儿喊道:“蓓蓓,蓓蓓!”
“娘亲,我在这里……”
蓓姐儿激动地哭了起来。
“姑娘醒了。太好了!”
“奶奶醒了。”
其余众人惊喜交加,也纷纷围了过来。
一时间房子里乱成一团。还是后面才过来的疏月警醒,她喊过一个小丫头吩咐道:“红苕,你快去禀告太太,四奶奶醒了。”
想了一想,她又改主意了:“算了,还是我去一趟吧!”
床上的女子没有理会其他人,只是望着眼前的蓓姐儿,一个劲地流泪。
淡云连忙拿过帕子给她擦泪:“奶奶快别哭了,您醒来就好了。蓓姐儿看您总不醒,担心得不得了呢!”
女子呆呆怔怔地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半天才喊了一声:“淡云?”
“是,是奴婢。”
淡云喜极而泣,强自压抑着不让泪落下来。奶奶还认得她,真是太好了,看来没有把头摔坏。
女子又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很快昏睡了过去。
蓓姐儿一看母亲又不理她了,立马扁扁嘴要哭,她身后的妇人连忙抱起她哄道:“蓓姐儿别哭,当心吵着你娘亲。没事的,奶奶只是睡着了。”
淡云也附和道:“是啊,奶奶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徐家嫂子,你带着蓓姐儿先出去吧,这屋子里药味重,别熏坏了她。”
徐嫂子点点头:“走吧,奶娘带你去去院子里玩玩,去看看金鱼好不好?”
蓓姐儿点点头,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子,抱着奶娘的脖子出去了。
床上昏睡过去的女子,梦里却是一片混乱。
一时间,她是在片场,手忙脚乱地给演员们化妆;一时间,她自己又穿了古装,在那弹琴作画。
一时间,她是在医院,守着重病的女儿,心里焦急得五内俱焚;一时间她又是穿着古装,牵着女儿的手,去给太太请安。
一时间,她是都市里一个离了婚的不起眼的化妆师;一时间,她又是忠勇伯府里四公子的原配。
……
一幕幕的画面飞闪而过,让她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看戏的人,还是戏里的人。
不过,无论戏里戏外,她都有一个同样的名字——苏寄薇。
☆、三月花(下)
院子里的小丫头们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先前说四奶奶怕是挺不过去了,没想到又醒来了。”
“是啊,摔成那样还能醒过来,四奶奶真是命大。”
“四奶奶醒了,那边院子的该失望了。”
“嗯,这会子怕也知道了吧,一天三回地往这探消息呢!按说四奶奶摔着了,该她在一旁服侍的。就算是怀孕了,哪儿娇贵到这个份上,连问安也不来问了。”
“现在那位金贵着呢,说是怕沾了病气。”
“奶奶是摔着了,又不是生病,能有什么病气?还不是借机拿乔?”
“是啊,也没见哪个主子奶奶说说她。”
“咱们奶奶近年和四爷不太和睦,又没有儿子,在太太那也说不上话。现在那边气焰高着呢,真要生了儿子,那不定得是什么样了。”
“偏巧这会子苏家老太爷病逝了,苏家的大老爷和二老爷都回乡守孝去了,四奶奶连个可以出头的人都找不到呢!”
……
淡云从正房里走出来,看到这一片片乱糟糟的景象,心里直冒火。这院子里的小丫头们,越来越不像话了。她走过去几步,轻声喝骂道:“都在这嚼什么舌头呢?有没有规矩了?”
老实点的小丫头都赶紧低头走开,可还有几个惫懒的小丫头懒得动弹,你推我一下,我搡你一下,磨磨蹭蹭的半天才走。
淡云看得怒火中烧,想发作她们,又怕闹大了不好收场,只好压下火气。奶奶病着,她虽是大丫头,可也没能力弹压得住这一院子的人。
她正想转身,却看到傲雪从院子外面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束鲜艳的桃花。傲雪穿一件淡绿色长身比甲,梳着整齐的双垂髻,带着玲珑的两颗珍珠丁香,脸色红润,眉目宛然,看起来真是人比花娇。
淡云的脸上迅速地染上一层薄怒:“傲雪,奶奶现在这个样子,你居然还有闲心去采花?”
傲雪紧走几步笑眯眯地拉住她的手:“淡云姐,你别生气,我这是给奶奶采的,你看这花多漂亮啊!等下插在花瓶里,等奶奶醒来了看见花,心情也会好点。”
淡云皱皱眉头,这理由也太牵强了,奶奶都伤成那样了,哪还顾得上去看什么花啊!不过,她这理由明面上也过得去,淡云也懒得跟她计较,只甩开她的手吩咐道:“那你去把花插上吧!还有,奶奶换下来的那几件里衣,你拿去洗一洗。”
一听说要洗衣服,傲雪的脸色阴了阴。在她看来,洗衣服这种粗活,交给小丫头去干就行了。不过,她才刚升上一等丫头不久,也不太敢和奶奶身边最亲近的大丫头淡云对着干,只得不情不愿地应下了。
淡云也没顾得上去看她的脸色,因为这时候前院有小丫头跑来告诉她,疏月引着大奶奶和宋太医一道来看四奶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