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罡高坐正中主位,有条不紊地向孟婆和巫王号施令,令他们一个重组玄冥教,一个约束万毒窟。
李嗣源脱掉了外头万毒窟的伪装,仍是一身儒士打扮,只是袖口鲜血犹热。袁天罡对他道:“至于通文馆嘛,就麻烦晋王收拾局面了。”
“是。”
李嗣源低头毕恭毕敬,手腕间一圈白玉和青玉制成的珠子,打扮得比以往精致富贵了不少。
李云昭见袁天罡并不朝自己多言,好奇他是认为自己必然会站在李星云这边呢,还是压根就不重视她的立场?
袁天罡道:“天下战乱不止,本帅布局多年,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李云昭出列问道:“请问大帅,东风何在?”
“李星云是大唐龙脉,有他竖旗,大唐兴复指日可待!”
说到这最后一句,他语调显出难得的激昂来。
李云昭漫不经心道:“我可听说那小子,现在是不问天下事,只想醉卧美人膝呢。”
不是她对李星云吹毛求疵,只是她的王兄与情郎在他这个年纪早已崭露头角,极具盛名,而她自己及笄之后承王兄志,忝列诸侯,将岐国治理得也算井井有条,致使她看李星云除了一身血脉,别无优势。何况真要细究血脉正统,阿姐太宗嫡女的名号岂不比他响亮百倍?
她能将李星云视作后生,视作友人,但视作君王就是强人所难了。
“而据本帅得到的消息,有人已经开始行动了。”
李云昭拿不准他在打什么哑谜,抬眼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孟婆、巫王,他们脸上并无异色,明显是知道这个“有人”
是谁的。
李云昭回到岐国,李明达捏着她的肩膀好好打量,见她没有受伤才吐出一口气。李云昭同她说了李克用死时的情形,拜托她先不要和李存勖提及此事。
李明达点头道:“自然,而且他没醒呢,放心罢。”
李云昭:……到现在没醒,实在让人放不下心啊!
李明达收拾衣物:“我要回沙洲一趟。归义军将领决定对河西回鹘用兵,请我回去主持大局。我拟毕其功于一役,此战之后,归义军就将与岐国接壤。”
也算是全了议潮公心愿,重归唐土。
李云昭点点头。此时回鹘势力四分五裂,不复中唐时期耀武耀威,归义军骁勇善战,又是厉兵秣马数年,兼有李明达指挥,胜算极高。她很少过问归义军的事,这时多问了一句:“阿姐不在时,谁在统领归义军?”
李明达用一种怒其不争的口吻道:“是议潮公的后人,一个豪迈果敢的小姑娘,论年纪比李星云还小点呢,你看看她!人家的孩子多优秀!”
袁天罡和阳叔子,一个暗里一个明里,不知道都教了点什么东西,把李星云教导得一点乃祖之风都没有。
李云昭自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有点不大能体会她的心路历程,也没觉得李星云有那么不好,但考虑到她辈分足够大,说两句李星云也没什么。
李明达撇撇嘴,取出一封信交给她:“这封信替我转交给李星云。”
李云昭掂了掂分量:“……阿姐,你这里面塞了什么东西,这么厚重?”
李明达瞟了她一眼:“你要拆开瞧瞧么?”
李云昭笑道:“我可不会乱动阿姐的东西。”
李明达似乎有些遗憾:“好罢。我的书房里放了从《史记》到《南史》《北史》的十五部正史,还有……”
她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我自己编纂的《唐书》,文笔拙劣,恐贻笑大方,但内容绝对详实可靠,我向不良帅考据过的。你有空都可以读一读,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嘛。”
“还有我整理好的一些手札,里头有一些我了解的巫术、蛊术的来历和解法。打起仗来,音信难通,你若是碰上什么棘手的苗疆来客,不妨在手札里头找找克敌之法。”
李云昭耐心地听她絮叨,把头靠在她怀里,温柔道:“谢谢阿姐。”
总为浮云能蔽日李云昭自记事起就只有哥哥一个家人,她的生命里没有过母亲、姐姐、师父这样的女性长辈,李明达的出现无疑填补了这块空白。
李明达走后,李云昭下令命西北边防将士不得松懈,如有回鹘移民不要放入。河西回鹘南面是吐蕃,北面是契丹,如果他们不想被穿了琵琶骨做苦力,那就向北去投奔契丹罢。
夏末的风吹开菡萏沉烟,幽香清绝。李云昭拿着龙泉宝盒出神琢磨,听到阳炎天禀报黑无常求见。
“让他进来。”
黑无常一进门就感受到幻音坊布置雅致,和玄冥教总舵大相径庭,腹诽孟婆也是个女人,怎么审美还不如雄雌莫辨的岐王。他下拜道:“黑无常参见岐王。”
妙成天昏迷不醒,自在天和娑罗天去天师府贺张子凡新婚,还没回来,幻音坊只剩六位圣姬,此刻分立左右。她们一听黑无常叫破女帝身份,视线齐齐落到他身上。
李云昭大方承认:“黑无常果然聪明,也难怪鬼王都栽在你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