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逸看周云际那副样子,便问苏沫:“你想下去吗?”
苏沫摇摇头,他不想动,在包厢里喝果汁更自在:“你陪云际下去吧,我在这里看。”
每个包厢都带独立密码锁和报警器,门外走廊也有安保巡逻,苏沫在包厢里会很安全。周逸便没多想,带着翘期待良久的周云际下了楼。
苏沫靠在玻璃上,捧着果汁有一口没一口地喝,听下面乐队唱得投入。中场短暂休息后,不知道为什么,音乐再响起时曲风变了。
主唱说了几句热场的话,大意是要唱一他很喜欢的前辈乐队的歌,以此致敬。
熟悉的前奏响起,乐手如大提琴般醇厚的嗓音娓娓唱来。
ImdannetsImhangingofftheedgestormneteathme……
netsaveme包厢内,刚刚还在喝果汁的苏沫跌坐在地上,极力按压住想要呕吐的腹部,一点点往沙那里挪动,试图离玻璃远一点。
可是没用,那歌声无处不在,像从某个机关里迸射出无数条绳子,将他捆扎、勒紧,看着他在无人暗夜里一点点窒息。
那是一老歌,是周千乘最喜欢的一支乐队的歌,是在那条暗巷里衣服被撕碎绝望到极致的背景乐。
是苏沫少年时代的挽歌。**盛年之说,有些触创伤后应激症状的因素明显,有些则隐蔽,例如听到创伤事件生时的背景音乐,便会害怕一切同类型的歌曲。明显的可以避开,但隐蔽的防不胜防。
这些年,苏沫极其小心,不走暗巷,不听摇滚,不和陌生a1pha接触。
加上如今他有了周逸,那个事事体贴把他放在心尖上的男朋友。
他重返第九区之后,面对周家人已经可以应对自如,甚至对周千乘的恐惧也逐渐淡化。
他原本以为,已经好了。**他摸索着打开包厢门,跌跌撞撞往外跑,中间撞到穿制服的人。那人在他眼前晃,嘴巴一张一合,声音忽远忽近:“先生,先生,您需要帮助吗?您怎么了?”
呼救堵在嗓子里,苏沫喊不出来,大口喘息着。那人显然吓坏了,开始呼叫包厢经理,这一层客人重要且特殊,不能出任何差错。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苏沫甩开那人,踉跄着冲向走廊中段的卫生间。
他进了卫生间就锁上门,抱着马桶狂吐。喝下去的果汁全部吐出来,一时之间抽水声和狂乱的呼吸声掺杂,让他分不清今夕何夕。
无助、失控和被困住的感觉攫住他心脏,让他无法呼吸。苏沫感觉自己又回到十年前那条漆黑的巷子里,或者说他从未走出来过。
他抖抖索索地攥住脖子上那块鹅卵石,闭紧眼睛告诉自己“回到当下”
,然而没用。他回不来。
睁开眼睛,他还是在那条巷子里,两个魔鬼正要将他分而食之。
水龙头拧开到最大,他开始胡乱地撩水洗脸,只一会儿身上全都湿了。他还在不停放水,不停地将手和脸压进水里。要洗干净,要不断呛咳,才能提醒自己还活着。
这时,门砰一声被踢开,有人疾步冲进来,将他从水里拉起,然后用力揽进怀里。
周千乘脸上没有了自重逢以来一成不变的沉稳,他用手重重抹一把苏沫脸上的水痕,厉声问:“生了什么事?”
周千乘的脸在苏沫眼前模糊,扭曲,变成少年时的脸,说着很无情的话:是我不让你走吗?
没人知道,也没人救你。
你想去哪里?以为走了我就会放过你们?别做梦!
如今又质问他“生了什么事”
。
“周千乘……”
苏沫觉得有一种无法忍受的疼痛感从胸口散开,然后向四肢百骸蔓延,“你,走开……”
周千乘握着苏沫肩膀的手很紧,想要把他勒死一般,粗重呼吸在空旷的卫生间里产生轻微回响。
“沫沫,你犯病了是吗?”
他说,“别怕,现在没人伤害你,你很安全,我送你去医院。”
苏沫用最后一丝理智推着周千乘的手,嘴里胡乱说着:“走开,你走……周逸……”
可周千乘将他勒得更紧,呼吸也近在耳边,仗着苏沫神志不清记不得,用一种十分古怪的声调说:“沫沫,你听好了。”
“没有周逸,以后永远都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