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味道,这也许就是当初我畏惧为这部电影写评论的原因吧。
《塔洛》就像是一部关于藏区生存的符号学著作,大量的平凡物像被作者赋予了象征的功能,他通过研究这些符号、使用这些符号,来研究人的命运、解释人的命运。
我并不是说这部电影是符号化的,这些符号是人物行动空间当中自然出现的元素,只是这些元素被导演提炼和强化了出来。你若只看《塔洛》的叙事,其实是非常自然流畅的:
派出所所长让牧羊人塔洛去县城拍身份证照片,照相馆老板让塔洛先去理发店洗头,理发店女孩在闲聊时跟塔洛说希望和他一起去大城市。塔洛醉酒后住在了女孩家里,但之后他还是回到草原继续牧羊。由于羊被狼咬死了几只,老板狠狠赏了塔洛三记耳光。塔洛将所有的羊卖掉来找那个女孩,但女孩偷了他的钱跑掉了。塔洛去不了大城市,只好骑着摩托车重返草原。
万玛才旦的大多数电影,从叙事到场景空间,都带有某种简约的味道,那也许与藏区独特的空间有关。而这种空间感可能提供了某种修辞的便利。在大都市里拍摄外景,物象杂陈纷呈,拥挤着出现,边界不清晰,
轮廓不明显,它们往往降低了作为修辞格的资格。或者说大都市物象过于丰富,反而使得我们丧失了敏感。在简约风格的高原上,符号更容易被我们抓取,那个空间反而更具有某种仪式性和剧场感。
这些符号是如何在《塔洛》里运作的?我试将其中重要的罗列出来:
身份证。本片讲述了塔洛在办身份证的过程中失去了原有身份的故事。身份证本身就是符号和象征,塔洛问所长身份证的用处,所长说你没有身份证,就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他还让塔洛收好字据,没有字据就无法领取身份证。塔洛似乎不解,因为那张纸的重要性要大于了那张纸所代表的真人,符号僭越了实体。
照相馆景片。县城照相馆老板给顾客照相,助手在不停给顾客换景片,一会儿换成天安门,一会儿换成纽约港的自由女神。每换一次,助手都会匆忙用手去将塑料景片抚平,这个动作更加强调了纽约等场景景片的象征符号性。我认为这个动作设计非常体现导演的能力。
标准照。照相馆老板让塔洛去洗头,然后藏起小辫子,并摘掉护身符,唯有去除掉个人的历史,才能构成一张标准照。
小辫子。塔洛习惯被称为“小辫子”
,“塔洛”
反而让塔洛不自在。人类生存系统由低级向高级演进,第一个生存系统是自然,然后是文化、文明,现在我们事实上进入了
第四生存系统:符号。在互联网盛行之后,我们对此感受尤为明显。“小辫子”
是用身体的一部分来命名,“塔洛”
则是一个相对纯粹的符号。这是一步一步与自然和身体远离的过程。现在世界是一个发达的符号世界,越是发达的地区,符号化就越强,塔洛对此似乎并不适应。
羊羔。塔洛进城时一直背着一只羊羔,当理发女和塔洛谈如何去大城市的时候,羊羔总是适时地叫唤一声。当塔洛回到草原深处,大山占满了画面,羊、羊粪、土屋,在这里他面对的是实在之物,一个实体性的世界,与另一个世界拥有不同的规则。
理发师。她其实是塔洛的形象转换者。她告诉塔洛必须剪掉小辫子,才能逃往大城市。曾经在她的召唤下,塔洛卖掉了全部羊,但后来她将塔洛抛弃了,是她造成了塔洛在县城和雪原之间的搁浅。电影结尾的时候,骑摩托的塔洛在雪原前的道路上停了下来。景深处是高山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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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洛》(2016)
《塔洛》的符号还有很多。让塔洛失去尊严的雇主出现在草原上的时候,背景总是有着突出的高压电线;当塔洛带着十几万人民币来看理发女孩的时候,女孩对钱的热爱通过动作表现了出来,人民币当然也是符号。人处处被符号宰制,陷入了符号的迷狂。《塔洛》中还存在大量的声音符号。当然,如上所言,如
果你只看到电影中的表象,这仍然是一部十分流畅的电影,但如果你看到符号深处的内容,你能看到这部电影对草原现代性的描述和反思。
我称《塔洛》为学者电影,是因为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它非常理性化。同时它还非常精致、考究,富有思辨色彩,就像它经常透过镜子来拍摄,而且摄影构图经常不均衡,把人物放在画面的边缘或一角,边框将人脸切割,有时候甚至看不到人的头部。人不再是画面的主体,这预示着个人主体性的失去,因为人在那个空间中,仿佛变得不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