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芳起回来洗漱完,正要回房里睡觉,计庭尧却又打开门喊她过去。孟芳起已经对计庭尧这种情况见怪不怪,他这段时间以来就是这样,不是这个东西找不到,就是那个东西不见。孟芳起佯装不懂他的托辞,面色如常走过去,站在门口问他:“怎么了?”
计庭尧脸上却出现一丝难以启齿的表情,他望了望对面正巴头探脑往这里看来的夏红缨,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他侧开身示意孟芳起进屋,孟芳起往后面看了看,夏红缨冲她咧嘴一笑,直接当着她的面把门给关上了。
“有什么事你说。”
孟芳起在门口踌躇片刻才进屋,她心里猜测,难不成计庭尧终于下定决心,捅破那层窗户纸了?他打算怎么跟她说呢?是直接挑明了让她留下,还是又有别的说辞?
她正胡思乱想着,面前男人突然开口了,他说:“你能不能给我一块钱?”
日召
孟芳起瞬间呆滞地抬头看向计庭尧,她脑子里一团乱麻还没理好。从去年年底开始,他每个月底都会将发的工资交给自己四十块,剩下的作为他自己的日常消费。这个钱她也没有乱花,而是帮计庭尧存了起来。三月份计庭尧没有给钱,她觉得可能因为两人吵架,他没有交给自己也是正常情况。
这会儿她没出声,计庭尧又跟她解释:“晚上钢笔摔坏了,明天得拿去修,没有钢笔的话,实在不方便……”
“你工资呢?”
孟芳起满脸疑惑,直接打断他的话。
计庭尧这才告诉她:“上个月没发,不过这个月底应该会补发。我听医院同事讲,市财政补助变少,今年给的补助完全不够发工资的。”
孟芳起闻言脸红了下,为自己刚才的想入非非,她又忍不住感慨,觉得自己太失误,这段时间以来,他身上没有钱用,自己都不清楚。好歹夏红缨和孟继平都还有零花钱。
她忙去翻箱倒柜,从箱子的布包里拿出二十块钱交给计庭尧:“你也没有早点跟我说。”
“太多了。”
计庭尧说,他平时也不抽烟,最大的消遣就是去逛逛旧书店和新华书店,不过这个爱好这一个月来也被迫戒掉了。
“你留着用,要是不够的话你再跟我说。”
孟芳起顿了顿,说,“我们是夫妻,用不着这么见外。”
计庭尧这才把钱装进钱包里,孟芳起转身往外面走,计庭尧出声喊她:“芳起。”
她脚步停了一下,像是怕他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转而又疾走两步,走到夏红缨房门前。孟芳起推了推门,门纹丝不动,夏红缨那丫头从里面给锁死。她尴尬地转身往后面看看,计庭尧还站在房门口盯着她瞧。
“夏红缨,开门!”
孟芳起压低声音,脸几乎贴在门上喊,甚至太过心抬脚急踢了下门。
屋内仍然没有任何动静,孟芳起觉得自己脸快挂不住,暗里将夏红缨骂了个遍。
“红缨是不是睡了?”
计庭尧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后,突然出声,把孟芳起吓了一跳,她不由往边上倒退半步。
计庭尧却顺势扶住她,他托着她的腰不放,垂头看她,声音深沉又低哑地说:“红缨明早也要上班……时间不早了,回去睡吧。”
孟芳起的脸一下烫起来。
春天的花开了
夜色,这带着微薄寒意又飘来桃花香的夜色,朦胧的月光似笼了一团轻雾。晚风轻轻地吹拂,无声的语言在两人目光流转间荡漾。对计庭尧来讲,此刻的场景绝对算得上是一首杰出的、抒情的、前所未有的、崭新的、绝妙的诗篇。任何美好的句子都没法形容他当下的欣喜若狂。
计庭尧拉着孟芳起回到房间坐下,他问孟芳起想不想听音乐,他去开收音机,孟芳起却指着他装手风琴的盒子说:“我想听那个。”
“青年友谊圆舞曲?”
计庭尧露出抹了然的微笑。
她冲计庭尧点头,这几乎已经成了两人之间的默契。当悠扬的手风琴音响起时,孟芳起浑身舒展开来,放松地往椅背上靠了靠。
这是首集体舞曲,孟芳起只听着音乐就能想起那些出自身体本能的舞步,她眯起眼,手上轻轻合着拍子,脚前后来回挪移。
然而屋内突然安静下来,音乐戛然而止,孟芳起睁开眼,只见手风琴搁在书桌上,计庭尧俯身站在她面前,向她伸出手:“想不想跳舞?”
孟芳起羞涩地将手搭在他掌心,两人的舞步都不怎么标准,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心中挚诚的爱。像春季里刚刚萌动的嫩芽,即便面临贫瘠的土地,胸中仍有抑制不住的生命力,以智慧、勇气去奔向生活。
不知道是谁伸手扯了一下灯绳,亮光顿时就消失了,然而屋内并不平静,甚至有些吵闹,两人都能听见,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沉重的呼吸声。嘈嘈的声息让两人都有些慌乱,计庭尧只觉自己胸膛起伏得厉害。这么多天以来,床铺的另一侧都是冰冷的。
孟芳起不太适应这样让她心跳加速的场景,她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完全没有了刚才跳舞时的自在。
她转过身去背对着计庭尧,却让他轻轻将身子掰了回来,他的脸离她不过两三公分的距离,鼻尖差不多要贴在一起。计庭尧往前靠了靠,他轻抵着她的额,转而温柔吻了她的嘴角。
“对不起,我真的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
计庭尧对她说。
计庭尧的本意是不想伤害任何人,就算他和曹素娟没有缘分,他也希望曹素娟生活过得好。没想到却因此而伤害了他的妻子,也让自己的生活陷入沼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