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芳起低头揉了揉料子,布摸起来有些粗糙,而且颜色也不正,那天人太多,朱淑蓉大概没怎么细看就买了。孟芳起说:“有点发黄。”
朱淑蓉叹了口气说:“可不就是的,我琢磨两天,又舍不得压箱底或是用这么大块的布裁了纳鞋底,想想还是来找你商量商量,看你有没有办法?”
孟芳起瞧着这布料确实有些棘手,她正在思考着,忽然朱淑蓉又说了句:“可惜现在街上很难找到染衣店了,不然还能送到店里请人帮忙染个色。”
这话倒提醒了孟芳起,她笑笑道:“您不提我都忘记,家里还有包染料的,之前给继平他们翻新衣服剩下,您要是放心,这事就交给我。”
“芳起你还会这个?”
朱淑蓉有些吃惊,看着孟芳起比同龄人粗糙许多的手又忍不住感慨起来,“可真是能干。”
孟芳起站在她面前,有些羞赧地笑了,回她:“也不是多会,之前做过几次,这种靛蓝染料容易染花,就怕处理不好,您别嫌弃。”
朱淑蓉忙说:“没事,没事,能穿出去就行。要是穿着这颜色的,人家指不定要误会咱家里出了什么事。”
这边两人刚讨论完,计庭尧已经煮好鸡蛋茶招呼朱淑蓉去吃,这下朱淑蓉可没忍住,悄悄对孟芳起说:“芳起,你这是怎么教的,庭尧倒比在家里勤快多了?”
孟芳起一愣,不太清楚她这话是不是有几分兴师问罪,怪自己让计庭尧干活的意思,但转念一想,平日里她跟朱淑蓉相处还算融洽,该是自己多想了。她不好意思地说:“我也没要求。”
朱淑蓉心说,还是得男人愿意做才行。
晚上等计庭华从市统计局下班回来,朱淑蓉便跟计庭华说了白天去孟芳起家里的事。今天周末,计庭华有事去局里加班,他放下公文包进去卫生间,正要洗脸抬头没看到毛巾,张口就喊朱淑蓉:“老婆你看到我的洗脸毛巾了吗?”
“毛巾,毛巾,就在阳台上挂着你自己不会拿。”
朱淑蓉没好气地一把拽下毛巾扔到洗脸盆里,“我刚跟你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别看庭尧在家里娇生惯养的,人结婚了还知道帮忙洗碗做饭。你倒好,连个毛巾都要我帮着拿。”
计庭华不知道向来温柔的妻子怎么会突然发火,无奈笑了笑问:“你今天怎么想起来去庭尧那里的?”
昭,昭,整,理,禁,盗,
“还不是为了你的衣服,我去请弟妹帮我看看怎么弄。”
朱淑蓉说,她扭头看到自己才五岁,蹲在地上玩弹球的儿子,又开口:“文清,你可别跟你爸学!”
小朋友听到她的声音,不明所以跑过来,她已经走到厨房里做晚饭去了。计庭华擦干脸从卫生间出来,弯腰抱起儿子站在厨房门口,看了会儿将儿子放下,让他自己去玩。又进去厨房挤到朱淑蓉身边,伸出手拿过台面上的碗,说:“我来做饭,你去歇着吧。”
朱淑蓉也没跟他客气,一股脑将生鸡蛋和碗都塞到他手里,自己则脱下围裙出去了。计庭华连个鸡蛋都打不好,一会儿是鸡蛋壳掉到碗里,一会儿连油都倒不好。他在厨房里手忙脚乱,弄得碗筷、铲子噼里啪啦响,朱淑蓉也没有管他,自己去把阳台上的衣服收起来。
晚上一家三口的晚饭味道怪得很,要么咸了,要么连点滋味都没有。计文清只干扒了小半碗米饭就跑开,就是计庭华自己也吃不惯,倒是朱淑蓉,食欲反而比平日里还好些。
隔了几天,当计庭尧在干休所的家里见到计庭华时,明显觉得计庭华看他的表情有点奇怪。计庭尧不明所以,还是把孟芳起交代他的东西拿给朱淑蓉,朱淑蓉打开袋子,惊叹道:“跟卖的差不多,颜色好看,料子也软了不少。大姐你来看看,咱家芳起的手真巧,就上次那块白布做的,一点儿都看不出来是那样的布料。”
计振薇接过看了看,这次她没出声,便是她再讨厌孟芳起,也在这件衣服上挑不出什么刺来。
“芳起呢,她今天怎么没过来。”
朱淑蓉问计庭尧。
计庭尧解释说:“芳起她不是答应了给邻居做衣服吗,这几天忙得很,昨天夜里都没怎么睡,今晚还要赶工,我就让她别过来了,早点弄完也好歇着。”
“这样下去人身子也吃不消,回头你劝劝芳起,也不缺那几个钱花,把身体熬坏了可不值得。”
朱淑蓉劝说。
不过她到底觉得孟芳起有能耐的,有意在计振薇面前说几句好话,转头又说:“大姐,上次听芳起说,就帮忙做件大衣,人家肯给二十块钱呢,抵得上半个月的工资了。”
计振薇闻言微微震惊,但她嘴上却道:“她又不是体制外的流浪汉,好好的班不上,非要去弄这些歪门邪道。”
朱淑蓉听她这么说,就不再吭声,计庭尧在一旁听到,出声反驳说:“姐,话不是这么说,芳起每天辛苦上班,一周还要去两次夜校,都是下班回来赶工的,她也是为了这个家好。”
计庭尧向来对计振薇言听计从,因为孟芳起,已经不是第一次呛她。计振薇被怼得哑口无言,憋着气,心说,那些个麻烦事都是孟家的,跟计庭尧也没有半毛钱关系。就她这个傻弟弟,由着人家哄骗把钱都掏出去,电视机都给买上了,但她到底没有蠢到当着计庭尧的面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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