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修筠的父亲有收集古董车的喜好,为了安置那些车,在好几环外买了套房子,乔迁宴的时候唐岫去参观过,每一辆都重新喷漆抛光过,像是从五六十年代的美国电影里开出来的,帅得不得了。
和他父亲相比,宋修筠的车就低调很多,纯白的现代车外观,倒也适合他平时往返通勤。
唐岫想到这儿,系好安全带转头瞥了眼,才发现方向盘上明晃晃的三叉戟标志,跟简约低调这四个字根本搭不上边,在脑袋里把好几个四个字的豪车名儿过了一遍,最终跟玛莎拉蒂对上号。
以宋修筠的脾气,不可能买这么骚包的车,估计这辆是他父亲送他的,车里还残留着崭新皮革的气味,和他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也是,他之前要么在四川铲土要么在陕西铲土,这个沟那个坎的,车都开不进去,当然不会提前买车。
两人能聊的话题不多,唐岫靠在椅背上发呆。中途被早八的太阳晃到眼睛,抬手挡了挡,侧脸看向窗外。
北城难得有这样好的天气,远远能看到万寿山的淡影,在晴朗日空下青碧一片。相比坐公交,私家车直达当然方便得多,不需要经停,也不需要她再走最后一公里,过了颐和园,没一会儿就到学校了。
宋修筠现在的职务虽然是挂名的,但学校提前帮他打过招呼,车子在校门畅通无阻,一直开到考古文博学院的教学楼附近。
“你下午几点下课?”
临下车前,宋修筠侧过脸,晨光掠上他的眉眼,眼睫纤长。
“今天满课,要一直上到五点。”
唐岫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课表,辅修二专就是这么个下场,到大三了一周到头都还满满当当。
“那刚好,下午我接你一块儿回去。”
宋修筠说着,替她打开车门锁。
他们俩确实再顺路不过了,才十多分钟的车程,就算不太会聊天,也不至于太煎熬,唐岫没有推辞,道了声谢便背上书包下车。
他的车现在这么看来是有些扎眼,银亮的车头顶着招摇的三叉戟。但毕竟是在a大,商学院有钱的老师教授海了去了,学生们都见怪不怪,不会有人无聊到想去看看玛莎拉蒂里坐着的是哪位。
错身的功夫,他已经驱车离开,唐岫看了眼手表,也加快步子登上教学楼的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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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岫这学期的早八是满的,只有周三好一些,上午只有一节通选课。
不过她在某人的严令禁止下要退掉他的古玉器鉴赏,退改课系统又还没开放,这两周上午暂时没着落,她前一晚便特意留步告诉宋修筠:“宋老……师叔,明天不用做我的早餐了。”
宋修筠当时正在洗碗,听到这个称呼不太顺耳,虽然辈分上是没错的,但印象里,唐岫从来没这么喊过。
之前年夜饭上也是这样,转头看到他,支吾了一下,最后只冲他点点头,目光闪烁着,似乎忘了该怎么称呼。
倒是经常对他母亲“姨姥姥”
“姨姥姥”
地叫。
但她还只是个孩子,宋修筠不会过分关注这些细节,只是关掉水回头问她:“你明天早上没课?”
“不是要把你的课退了吗,新课还没选上呢。”
唐岫回答。
不过嘴上这么说,下午课程群里发出来的会议号她保存了,打算明天早上睡到七点五十五分,闹钟一响,把笔记本打开,过去蹭一节课听听好了。
他不让她选,还能阻止她听么?
反正是网课,他又看不见她的人影。
宋修筠闻言也没说什么,点头应下:“那我明天少做一份早餐。”
“嗯嗯。”
唐岫点头,捧着《中国美术通史》回了房间。
到了周三一早,她的计划按照预期进行,七点五十九分踩着点进入网络会议,里面只有寥寥四十人,屏幕共享的ppt停留在封面页,课题名下面标着宋修筠的名字,还打着a大的水印。
考古文博学院的课放眼全校确实不是大热门,每学期最难抢的还是艺术学院的中外电影鉴赏,加上原先张岳要开的良渚文化听着没什么吸引力,上学期能有四十多个人选都算不错的了。
唐岫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摄像头和话筒,确认都关上后,把笔记本搁在自己大腿上,安详地靠在抱枕的环绕当中,张口喊了句:“莫奈。”
过了一会儿,莫奈的小身板就从门缝里挤进来了,跳上床拱进她怀里。
时间卡得刚好,八点一到,宋修筠打开麦克风和摄像头,抬手在电脑前晃了晃,确认没有延迟后,清了清嗓提醒:“上课时间到了,因为课程临时变动,有不少同学可能会选择退课,所以这两节网课不考察出勤率。但如果有你们认识的同学还没进入会议的,可以发消息催一下。”
他的嗓音隔着屏幕听起来很磁性,切金断玉似的,一下子把唐岫的注意力从莫奈身上吸引到网课上,下意识动了动鼠标滚轮,想把他的视频框放大。
虽然一向知道他长得好看,但用这种会议软件的零美颜镜头把这张脸拍出来还是太过分了。宋修筠今天为了上课,琢玉似的鼻梁上架着银框眼镜,眉目疏朗,连薄红的唇色都好看,暖室花光一般,看着就知道很软。
那件再普通不过的浅蓝色衬衫在这张脸下也显得斯文矜贵,领口解开了一粒扣子,方寸的屏幕都能看出肩宽脸小,比例得当。
如果不是他背景的浅黄色ppt用朴素的宋体写着“中国古玉器鉴赏”
几个大字的话,乍一看还以为进了哪个明星的直播间。
唐岫看着屏幕上的小框看了好几秒,感慨地摇摇头,拿出手机给沈颖则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