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龙军点兵开拔。
禁军列队而立,面前高台上,一名头顶红缨的将军站立着。
李二虎努力眯着眼,但仍然看不真切,不过听士卒的欢呼,他知道应该就是刘大将军。
他之前是北衙禁军,在马嵬驿时,他被一个操河南口音的兵砍伤了腿,受了重伤。
砍伤他的这队兵没杀他,还把能收治的都收治了。李二虎伤腿动不了,拉在驴车上走了好长路。
伤好后,李二虎跟照顾他的人有了感情,就加入了飞龙军。反正都是禁军,管他南衙北衙,当兵吃粮卖命如此而已。
将军站在张牙舞爪的赤龙旗下,大声说着什么。李二虎努力听着,仍然听得模模糊糊的。
那刘大将军好像是在说,中原百姓只想太太平平地过日子,但现在过不上了,百姓绝大部分手无寸铁,他们是王师,要以王道保护他们,以武力来讨伐不义的人。
还说什么吃糠咽菜劳苦的农民,莫名其妙遭遇肆意抢掠,飞龙军不能学他们,这种事情越来越多,世道就会越来越乱,就不会有真正的太平,他们要行大义。
李二虎不明白什么是大义,他也不知道啥叫王师,之前问过自己的火长,火长说他们是禁军,行的当然是大义,和别的军队不一样的。
但具体不同在哪,火长说不出来。
李二虎却觉得,自己在北衙的时候,他天天被上头抽走,今天给这个国公修花园,明天给那個大官抬肩舆,更像个苦工。
他也问过别的地方的兵,好像天下的兵也大多都这样。
虽说当兵吃粮卖命而已,也没什么不对。
但飞龙军里从来没这种事,就算有杂活要干,但感觉也不一样。
刘将军虽然有时候说些神神叨叨的话,但好像从没有琢磨着让他们给贵人抬肩舆。
整天大义大义听多了,李二虎偶尔也自己念叨两句大义什么的。
虽然他不懂意思,只是单纯感觉自己念叨大义这两字的时候,自己肯定不再是什么将军的家奴。
他觉得自己真是个禁军。
禁军肯定是行大义的,反正是刘将军让砍谁就砍谁没错了。
台上刘大将军一挥手,旁边的军旗手把印着赤龙图腾的旗帜高高举起——接着,身披红色罩衣的骑士们呼和着散开。
李二虎举着长矛,跟着十人一队的队列,顺着一望无垠的麦田,朝着火焰燃烧的地方缓缓走去。
……
……
对于麦子来说,秋季播种,冬季蛰伏,第二年的春季和初夏开始成熟,六月底应该已经收获完毕了。
但现在还未收割的麦穗说明今年不一样。
能让老实巴交的农民们麦子都收不完,那就说明出现了大事,果不其然,李二虎他们碰到了一队逃跑的百姓,哭诉有队回纥人在村子周围抢掠。
一百人的禁军朝村子摸去。
李二虎严格按照操典的要求,平举着闪烁着寒光的长矛前进,在他的周围,有大约六七名同袍,结队前行。
麦田里的长草和麦秆,被长矛的摆动给打翻。李二虎听到了旁边有同袍低呼。
他顺眼看去,一具尸体半边身子被砍开,鲜血和内脏涌出,将一大块麦秆地都给染红,苍蝇嗡嗡叫着,臭不可闻。
这具尸体很小,应该还是个孩子,大概不到十岁。
前面响起了呼喊声,有金属与肉体相撞的声音。
“有贼兵!”
随着这声叫喊,周围禁军的步伐急促起来,像是围捕兔子一般圈了过去。
走到最前面的李二虎,看到了一个回纥“贼兵”
,这人已经被捅伤了,一条腿一跳一跳的,手里还握着凶器,一把染着鲜血的弯刀。
这回纥人中等肤色,高而窄的鼻根,他倒在麦地里,一脸惊恐。
他身上挂着的全是掳掠来的东西,李二虎眼尖,这家伙的腰带上,还有着个镀银的平安锁,这种平安锁护身符应该是小孩戴着的,沾着鲜血一晃一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