睢阳城下,千军万马如潮水般涌动。
渺小的睢阳城显得十分脆弱,就好像人海中的一叶孤舟,飘摇欲沉。
“守住……”
张巡深吸一口气,力图稳住自己的情绪。
他捂住了自己的腰,刚才他被炮石碎片所伤。
“副使……”
身旁的甲士满脸担忧地凑上来,有的声音里还带着些许哭腔。
“我无恙。”
张巡扶着身子,觉得有些头痛欲裂。
微弱的晨光穿透厚厚的云层,映照在茫茫雪地之上,大雪依旧纷飞。
城下,数不清的甲胄尸体重重叠叠,冻硬在雪地之中
睢阳城已经守了四十天了。
“燕贼……燕贼来袭!”
一声高呼划破寂静。
张巡的目光随着众甲士的惊惶望去,在目力所及的极限,黑衣如墨的大军破雪而来。他们身披深色皮袄,内露铁甲冷光。
呼喝声此起彼伏,他们朝睢阳再次压过来。
“又来了吗?”
张巡喃喃自语。
刹那间,杀声吼声震天。
透过风雪,张巡已经能够看到层层叠叠压上来的燕兵,攻势如浪。
围攻睢阳的燕军正费力地将巨大的石炮,攻车拖出营寨,在步骑的掩护下,向城墙逼近,新一轮的猛攻已然开始。
近四十天的围城,睢阳守军已精疲力竭。
对面的燕赵士卒,敢战、耐战也是出了名的,他们对大雪中的严寒有着更高的忍受力,依然敢在雪天中沉稳熬战。
睢阳的护城河几近封冻,羊马墙多处破损。城内的士兵和防守工具损失严重。
面对燕军如浪如潮的攻势,睢阳城中不到一万的兵力,能坚守四十天不倒,已经是将士拼命用命的结果了。
城下的游骑已经开始向城头抛射弓箭,不过雪天骑弓力弱,射到城头已经没了什么准头。
但随着这些弓骑怪叫,一枚巨大的石炮轰然砸到了女墙上,轰塌一段樯橹后又弹了几下,崩塌一段樯橹后弹落城墙下,轰鸣震耳,碎屑四溅。
一周前,曾经攻陷潼关的崔乾祐抵达睢阳,使城中的压力陡增。
崔乾祐几日未动,却利用这些时间为攻城打造了更多的云梯、洞子车、石炮,这些东西缓缓在落雪中推进着。
睢阳太守许远带着一队三百人的弓弩手赶到,毫不犹豫地开始往城下攒射,几下去就是一个人的惨嚎。
但还是雪天弓弦不张,崔乾祐也是看重了这一点,巨兽一样的鹅车迫近城墙,已经越过封冻的护城河。
远处的石炮停止射,城墙上的人们屏息以待。等着蜂拥而来的大燕甲士蚁附攻城,等着与他们近身搏杀。
崔乾祐许下重赏,这座睢阳城就是燕军泼天的富贵。
“又要拼命了。”
张巡呢喃着,深吸口气,他趴在城墙上,睁大眼睛努力辨认着对方的阵型。
两根羽箭射中了张巡,却没有穿透他精良的铠甲,张巡被士卒扯着仍然不肯离开。
崔乾祐攻城甚有章法,他并没有打算毕其功于一役,而是以血肉之躯消耗唐军的体力,一点点地敲碎睢阳城的骨血。
虽然很愚笨,但十多万对八千,崔乾祐耗得起。
漫天喊杀已经响起,睢阳四壁的燕军同时动攻击。
告急的号炮声此起彼伏,唐军的援兵无所适从。
声势很大,但崔乾祐在等待时机。
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
云梯搭上,燕军凶悍如斯,成功登城,一名带着貂帽的番兵爬上了城墙,马上被四五名唐兵一齐杀死,但这次燕军先登的度明显更早了。
崔乾祐喜欢攻城时把精锐战兵藏于其中,只要一次猜不对,便是巨大的灾难。
今日从早至晚,接战二十余次,崔乾祐一直在变。
张巡临阵以危,沐身以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