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伯平的脸上哭似的难看,脸色苍白如纸,双目中浮起一线红丝。从他记事起,他从来没有这样低声下气过。他可以跪皇帝跪祖宗,唯独没有向一个女人下跪过,包括他的母亲。他是安家长子,从小锦衣玉食长大,贵气不输王侯。他七岁时打得一手好算盘,比为安家工作了二十年的总管还要漂亮。在他手中,安家每年挣的银子可以用船来装。
什么东西是银子买不到的?安伯平不知道。可是他却知道就算他花光安家最后一两银子,也买不到平安。
她是谁?安国那位威震天下的端王的女儿,安国佑庆帝最心爱的女人,齐国太子的未来妻子。安伯平只能低头。
重重的悲哀浮上心头。他为什么要答应让她来作画?为什么要用她在意的人威胁于她?跪在永夜面前,他卑微得像个奴才,就算腰间佩着价值十万两银子的翡翠貔貅也无法让他高贵起来。
永夜审视着他,顺手又拿起一只鸭腿啃着。她塞了满嘴的肉,喃喃道:“我是不是在做梦?”
风声掠过,安伯平身边又多了一人,正是平叔。他重重地向永夜磕了个头:“是老奴打了公
主一掌,自作主张想取公主性命,与大公子无关。请公主放过安家。”
说完一掌就拍向自己的天灵盖。
永夜对自己的手法很自信。虽然平叔内功精湛,但是她同样迅疾,平叔拍到了鸭腿上,沾了满手油。永夜胳膊一麻,苦笑道:“其实平叔现在也能一掌打死我的,你内功太厉害了。”
“公主何不让老奴自尽?士可杀不可辱!”
平叔双目一张,眼神再次如黑夜中划破天空的闪电,锐利不可抵挡。
永夜沉思了会儿,道:“我不是不杀你,是我武功不及你,是杀不了你的。再则,我也不明白……要知道我本来是受制于你们,现在突然变了天,任谁都不适应。大公子能否起来说话?”
安伯平惨笑道:“你是太子妃,你要灭了安家,还说什么受制于人,岂不笑话?你敢一个人前来,安知外面又有何埋伏?”
永夜奇道:“大公子难道请我来时,不知道我的身份?”
安伯平突然变得很激动,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创业难,守业更难。安伯平鬼迷心窍威胁公主,平叔更想夺了公主性命,都是伯平之过,我一人抵命,公主可否放过安家?”
永夜被他说得糊涂,试探着问道:“大公子又是受何人指使呢?”
安伯平咬紧了牙不肯说。
永夜叹了口气道:“我没想过要灭掉安家,你们以为我回来是向你们问罪示威的吗?”
见安伯平眼中闪过不屑
,永夜更为奇怪:“难道你那姓游的朋友没有告诉过你,我还有一个身份?我本是谷里出来的刺客,叫星魂!”
安伯平身体一颤,闭上了双眼,平叔长叹一声唤道:“大公子!”
“我承诺绝不追究此事。大公子可以起来说话了吗?”
是什么难言之隐让这位安家的当家人如此为难?永夜的好奇心再次被挑了起来。
她伸手去扶安伯平的时候,从窗外漫进一片紫色的烟雾。这种烟雾永夜见过,在她跟踪日光的时候,是这种烟雾取走了日光的性命。
她反应何其之快,伸手捞住安伯平跃向门外。
平叔一掌拍向烟雾也跟着跳了出来。
窗外弦响密集如雨,竟似要把三人全部杀掉般狠绝。
永夜护着安伯平,生怕他被灭了口,平叔也是同样心思。然而箭雨一阵密似一阵,不知来了多少弩箭手。
这时箭射出之处像飞起了一道闪电般的剑光,生生撕裂着对方用弩箭织成的网。
一声尖锐的哨声响起,那些弩箭手转瞬离开。来如电,退如风,走得干净利落。
风扬兮从黑暗中现身,他的双眼比星星还亮。他对永夜笑了笑,似乎在告诉她,他真的在她身边。
永夜怔怔地瞧着。他没有过来,她也没有过去,两人目光轻轻一碰又移开。
“多谢公主!”
永夜转过头笑了笑:“大公子,能否相告?”
安伯平脸如死灰,闭上眼,两行清泪流下:“是我三弟。”
安
家三公子?永夜挑眉不解。
他正要说话,突然看到平叔脸涨得通红,继而发青。他吓得手忙脚乱:“平叔!”
平叔喉头发紧,他走在最后拍散了紫雾却吸得一口,用力吼出一声,鲜血从口中喷出。风扬兮早奔了过来,一掌贴住他的背心,送进内力。平叔却再也说不出话,眼巴巴地望着他。风扬兮长叹一声点点头道:“我保证公主不会追究大公子之责,只要与安家无关,我保安家无事。”
平叔喉头作响,永夜叹了口气点点头。下一刻他身体猛然抽搐,当即死去。
一个内功高手居然就这样轻易地死了?永夜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
“你有没有事?”
风扬兮被平叔吓了一跳,握着永夜的手探她的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