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机营所有卫士齐齐打开铳上火门,点燃火绳,呈包围守护阵型将诸葛嘉护在中间,铳口对准了上方各处。
长长的火绳缓慢地燃烧着,被夹在每一个士卒的手指
中。只要有需要,火绳立即便可塞入火门,引发一排乱射。
“这么多火铳,好吓人哦!”
阿南笑语盈盈,却并不现身,“我劝你们还是赶紧走吧,这样大家都能好好的,平安回家不好吗?”
“需要保平安的人,是你吧?”
诸葛嘉沉声道,“现在屋内屋外对准你的,一共有五十柄火铳、十柄连珠铳、四架碗口铳。只要我一声令下,所有的火药弹丸会全部打在你的身上。劝你不要负隅顽抗,躲躲藏藏没有用,立即给我现身!”
“哎呀,你们一群大男人半夜闯入我闺房,人家可是未出阁的大姑娘,羞都羞死了,怎么敢现身?”
她语带笑意,似在调戏诸葛嘉。
诸葛嘉脸色阴沉,缓缓抬起右手,又竭力控制住自己,不要挥下去。
毕竟,殿下要的,是活口。
见诸葛嘉不动,潜藏在檐角的阿南笑了一笑,瞥了窗外那群正用各式火铳对准自己小屋的人,同情地“啧啧”
了两声:“准头和杀伤力这么差的东西,诸葛提督,你争点气,好好改进改进再拿出来对敌吧。”
说完,她并不对他们发动攻势,只向外一挥手。一线流光直射斜对面的高墙,她拉紧臂环一收一放,火光中只见一个身影掠过短松胡同,没入了黑夜之中。
如夜枭横渡,一闪即逝。
纵然门外有零落的一两个人仓促放了火铳,但也根本来不及对准她的身影,也不知射向了何处。
只
听到她的笑语渐渐远去:“听我一句劝,真的不要动我的屋子,赶紧走吧!”
声音渐远,小院内外只剩下一片死寂。
诸葛嘉顿了片刻,缓缓放下自己的手,深吸一口气道:“先撤出去。”
众人依旧呈戒备姿势,一群人警惕地举着火铳,慢慢向着门口移去。走了不到三步,抬头关注上方的一人忽然失声“啊”
了出来。
众人抬头看去,一条小小的黑影正从梁间蹿过,迅捷无比。
不知是谁的手下意识一动,手中点燃的火绳霎时进入火门,轰的一声,火铳击发,直射向那道黑影。
只听得“喵”
的凄厉一声,黑影已经跃上了屋梁,原来是一只猫。
仿佛被火铳震动,梁间忽然簌簌落下大片的粉尘,迅速笼罩了整个屋内,如同白色的雾气弥漫,所有人被包围在内。
众人先是个个捂住口鼻,以为是毒烟。但随即发现,那些没完没了落下的粉尘,似乎只是普通的面粉。眼看面粉越落越多,弥漫了满屋,众人都下意识地去拍头发衣服,口中抱怨。
唯有诸葛嘉脑中一闪念,顿觉额头冰凉。门被前面的人堵着,他第一时间向窗口扑去,同时大吼:“灭掉火把,快跑……”
话音未落,轰然声响,整间屋子已经爆炸开来。
剧烈的气浪将整间屋子震得坍塌,断裂的木头砖瓦铺天盖地埋掉了留在屋内的所有人。
只有诸葛嘉及时冲破窗棂扑入了外面小院。
窗下正是一口小池塘,他在巨震中狠命扑向水浪和淤泥。
身体陡震,轰然落水。诸葛嘉口鼻中顿时冒出血来。他张口想要减轻耳鸣剧痛,却忘了自己正扑入水中,淤泥顿时涌入他的口中,脸颊也被水拍得高高肿了起来。
泥块砖瓦在空中飞了一会儿,才噼里啪啦从天而降,重重砸在身上。诸葛嘉却没感觉到疼痛,因为他眼前一片昏黑,整个头颅都在嗡嗡作响,根本已经失去了任何感觉。
留在屋外的人也被震得口鼻流血,趴倒在地,甚至有人晕了过去。
诸葛嘉吐掉口中淤泥,许久才慢慢恢复了神志,看到火光在黑暗中渐渐显现出来,世界依稀有了淡薄而扭曲的轮廓。
神机营那些熟悉的将士的脸也终于一一呈现在他面前,嗡嗡作响的耳中涌入黑夜中妇孺的啼哭、人群的喊叫。五间房同时被震塌,整条巷子的住户都在惊恐呐喊。
诸葛嘉勉强起身,靠在墙上,看着下属们拼命扒着瓦砾堆,救助被压在下面的同袍。
剧痛让他大脑陷入空白。过了许久,他才看到一只递到面前的手。在火光的映照下,他的手指极为修长,即使虎口处裹着绷带,依然无损整双手的坚韧稳定。
诸葛嘉不敢去握,只受宠若惊地碰了碰,然后用嘶哑的声音勉强道:“请殿下降罪,微臣……办事不力,有负所托!”
“是本王大意了。”
朱聿恒没有怪罪他,只轻按
他的肩膀,示意他不必行礼,“就是知道她不好惹,本王才特意宣召你们神机营,因为其他人,可能更不是对手。”
毕竟,若没有那毫厘之差,他或许已丧生在她那抹流光之下。
诸葛嘉听着他的话,狠狠地从牙缝间挤出几个字:“请殿下放心,微臣一定会抓到那个女人,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朱聿恒却缓缓摇头,声音坚决:“不,本王要她活着。”
诸葛嘉愣了下,不得不低头应了:“是。”
朱聿恒抬手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疲惫地靠在后方断壁上,又问他:“你伤势如何?营里的将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