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跃着急地摇头,脸蹭过李云济的手心。李云济稍一捏他下巴,不让他晃脑袋:“听话。”
这两个字落下,游跃就不吭声了。李云济问:“身上的旧伤是以前体育课不小心被篮球砸到的?”
“嗯。”
“看不出你是会在体育课上玩得忘乎所以的人。”
“是不小心。”
他含糊其辞,李云济不再追问,自然地换了个话题:“怎么今天邀钦植来家里?”
“练琴。”
“这么用功,过年都不休息?”
“我也没有家人要团聚。”
游跃轻咳几声,试探道:“过年就是想去看看谢浪。”
李云济这才想起来,初一那天午后,他和季若亭来到副宅时,游跃是一副穿戴整齐准备出门的模样。他过来副宅是想叫上游跃打高尔夫,免得大过年这小孩还一个人独处。
但他想起游跃那一瞬间低头犹豫失落的表情,才知道原来那天游跃是想问他能不能去医院看望他的哥哥。
李云济低声道:“好,等你出院。”
游跃这才放下心,开始犯困了。李云济坐在床边,等看着游跃睡着了,起身去走廊拨出个电话。
“李拙,让你们肝胆外科的王教授今天空出时间嗯,想请他来飞鸿区医院做个小手术”
好在输液后游跃很快就退烧了。手术安排在中午后,全部由经验丰富的医生进行操作,缝合手术完成得很顺利。游跃被推回病房时已是晚上,麻药效果还没过去,人睡得很深。
李拙派了医院里两名经验丰富的护工过来,李云济必须得离开一趟,昨天守着季若亭,今天守着游跃,秘书和副总打来电话确认几次,今晚要与公司的核心供应链合作方见面,缺席可不是个好选择。
叮嘱过护工后,李云济离开了医院。病房里,护工细心地关掉游跃头顶的灯,房间的光线暗下来,输液瓶中的药物一滴一滴落下,游跃的呼吸平静起伏,脸庞被昏暗覆盖,如同陷入一场梦里。
腹腔的痛感好像从白日剧烈的发作残留到了晚上,即使伤口已经被修复,即使麻药的余效仍在镇定着神经,可游跃无意识地轻皱起眉,如同在逃避什么一般偏过头。
那更是一种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阴影的重量压迫着他的腹腔。封闭的、陌生的房间里,男人的身影像一座山,他惊惧地要逃跑,却被狠狠拎起来摔在地上,暴力连同咒骂如暴风骤雨落在他的身上,游跃恍惚间听到自己的骨头都被捏得发出声响。
[臭婊子装什么清纯!自己跟着老子进了宾馆,现在还敢跑?!]
[哭啊!再哭!想死就再给老子跑!]
他恐惧地大叫,乞求和挣扎都不管用,他的骨架轻窄,男人没留神让他从身下钻出去,随即暴怒地抓住他,一脚踢在他的肚子上。
他被踢飞出去,撞在墙上,像一滩泥倒在地上。他一下就看不清东西了,尖锐的耳鸣穿透大脑,喉间涌起恶心的腥甜,紧接着从胸口到腹腔炸裂开的剧痛淹没了他。
“游跃”
“游跃!”
游跃一下睁开眼,咳嗽随之冲出喉咙,震动牵扯到手术伤口,游跃疼得紧紧皱起眉,发出痛苦的呻吟。
李云济握住他发颤的手。护工很快带着医生进来,现在是凌晨,麻药效果已经过了,缝合的创口开始疼痛,医生给游跃打了止痛针,伤口重新上药敷好。
结束饭局后李云济回公司处理了一批合同和审批文件,原本准备回家,车在高架上开着,却一拐弯又来了医院。
李云济抚摸游跃的头发,坐在床边俯身低声问:“做噩梦了?叫都叫不醒。”
游跃怔怔看着李云济。病房里只开了盏小灯,护工在屏风那头搭了折叠床躺下休息,李云济不知为何,在这凌晨夜深人静本该休息的时候,却出现在他的病床前。
游跃喉咙干涩,醒来的那一刻,黑暗在他的视网膜前出现扭曲的幻影,但慢慢地,他平静了下来。
“可能是麻药的作用。”
“麻药作用这么好,怎么还让你痛醒了?”
游跃不语,半晌笨拙地转移话题:“哥,你怎么来了?”
李云济握紧他渐渐不再颤抖的手,逗他:“不知道,反正不是来看你的。”
游跃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点点笑意。“现在几点了”
“凌晨一点。我从公司出来,顺路来一趟。”
两人一个躺着,一个俯身低头,像很近地靠在一起说悄悄话。李云济的手一直放在游跃额前轻轻地摩挲,如同在为他赶走头顶盘踞的梦魇。
在这样的安抚下,游跃渐渐地放松下来。他说:“哥哥,你快回去休息吧。”
李云济答:“等你睡着了我再走。不然你要是又疼得哭,我就只能打电话把院长和主任都叫起床了。”
游跃赧然不吭声,他不知该如何回应这番话,只好扭过头,目光偏到另一边去:“那我睡觉了。”
男人的手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轻蹭过他的脸颊,游跃轻轻一颤,被子底下的一只手紧了紧。
接着他听到李云济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嗯,这次做个好梦。”
游跃闭上眼睛,慢慢地放松了下来。李云济仍在他的身边,抚摸他的手也没有离开。那熟悉的好闻淡香萦绕他的周身,呼吸的温度一点点烘热了冰冷的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