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瑟解释,“他叫吴深,是京城人,圣上下旨任命他为边军总旗,限他十五日内到任,确实耽误不得。”
更深层的东西杜云瑟没有说,因为杜家村的人接触不到那个层面,知道的多了反而可能惹祸。
总旗?那可是正七品的武官!看来云瑟这些年在外面结交了不少人脉啊,宝仁闻言对杜云瑟更高看了几分。
“就算如此,也得吃个饭,总不能空着肚子赶路吧?我们快点回去,这会儿灶还是热的,做饭不耽误多少时间。”
孟福月不清楚总旗是多大的官,但既然是圣上任命的,那肯定不简单,她心里为华哥儿高兴,云瑟有这样的关系,华哥儿也能跟着享到好处。
“就是,再怎么说也该吃顿饭再走,不然传出去,让别人笑话我们的待客之道。”
吴深犹豫了一下,笑着说道,“如此我就叨扰了。”
临行前父亲专门嘱托让他别断了和杜云瑟的交情,吴深虽不明白,但也不反感,他对能养出杜云瑟这种人中龙凤的家庭很好奇。
宝仁重新把骡车赶到路中央带路,秋华年想坐骡车,却被孟福月一把推到了杜云瑟身边。
两人目光碰了一下齐齐移开视线,杜云瑟上马后朝秋华年伸出手,修长的手臂一个用力,将瘦弱的小哥儿拉到了自己马上。
秋华年紧张了一个瞬间后,便稳稳坐在了马上青年的怀里,骤然升高的新奇视角让他有些兴奋,眼睛不自觉亮了一些。
“别淘气,坐稳了。”
杜云瑟清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热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带来些许痒意。
秋华年双手抓着马鞍,感受着身后环抱着自己的劲瘦有力的身躯,在心里琢磨细品。
本以为杜云瑟是个文弱书生,没想到对方不但会骑马,力气也不错,单手拉一个人上马轻轻松松,估计身材也……
秋华年一个激灵,立即眼观鼻鼻观心地收敛心神,不敢继续乱想。
坐在人家怀里想这种事情,也太耍流氓了,怎么能这么玷污小龙男!
两匹骏马进入杜家村十分招眼,不一会儿功夫,杜宝言家的大郎云瑟回村的事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一行人在村头分开,宝仁夫妻回自己家准备饭菜去了,杜云瑟、秋华年和吴深则要先去杜云瑟家中。
看着眼前与六年前几乎无异的草房,杜云瑟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下马走至门前。
吴深想说些什么,摸了摸鼻子最后选择了闭嘴。他真没想到,杜云瑟家中会如此贫寒,别说不是砖瓦房了,连草房都只有三间。
大将军府没被抄家时,他家最低等的下人住的屋子都比这好!
秋华年掏出钥匙打开院门,请他们进去,吴深把马拴在院外的树上,跟着走进院子,发现里面的情况比自己想的倒是好一些。
草房破旧,但新糊了白亮的窗纸,纸上画着墨色的梅兰竹菊,看起来别有一番意趣。
院子虽小,却打扫的很干净,东南角的大梨树已经开花了,白雪般的一树繁花在夕阳中熠熠发光,树下的小菜园耕出了整齐的垄沟,两垄翠绿的韭菜和大葱长势喜人。
墙边的架子上摆着好几个晒着豆腐干和辣椒的大圆簸箕,鸡圈里的母鸡不时发出响动,灶台上搁着一篮没吃完的野菜。
秋华年颇有成就感地任他们打量充满自己劳动成果的院子,打开正房的插销,请人进屋坐,一点都不见局促和不安。
“本以为你还有几天才回来,所以正房没收拾好,你先将就一下。”
秋华年说着,找出两个不成套的茶碗给他们倒上白开水,想要茶是没有的。
吴深接过水,终于回过味来。
这位嫂子比他想的要漂亮和不凡得多,但似乎对杜云瑟一点也不亲近,比起夫夫更像是普通亲朋的感觉。
难道是怪云瑟这些年没给家里送过钱?毕竟他家的情况实在是……
吴深琢磨了一下,认为自己找到了原因,觉得有必要为好友说几句公道话,“嫂子,云瑟的恩师文先生为官清廉,家里没什么钱,云瑟跟着他过得很清贫,连折扇都舍不得用,想买本书还得帮人抄书攒钱,有次——”
吴深还打算继续说,被杜云瑟一个冰冷的眼刀制止了。
秋华年看着这出戏,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
“我……”
杜云瑟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自己这些年对家中毫无供给是事实。
秋华年摆了摆手,“别多想,你当时才多大,能养活自己没和家里要钱,已经足够了。”
出行在外,一草一纸都得花钱,读书人花钱的地方更多,杜云瑟十岁跟着老师出门后,就再没和家里要过钱,已经很不容易了,李寡妇也从没怪过这个。
换做现代,多少大学生都还养活不了自己,每月和家里要生活费呢。
杜云瑟没想到秋华年会这么说,怔了一下,心底涌出一股酸涩之感,觉得眼前的哥儿更加明媚动人了起来。
他头脑一热,竟说了句本以为平生绝不会说出口的话,“以后我养活你,养活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