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冬风呼啸而过,天地之间雪尘纷扬,阳光照不透灰霰蒙蒙,十步之远便人畜不分。
门廊之下,虞稚闲闲地倚在矮榻上,雪白的毛裘与青丝交织,跌落在木地板,前面搁着一个红融炭盆,小桌上的清茶冒着水雾。
她半眯着眼睛,只关注自己的呼吸,享受着这一刻的闲适。
院子中,冬儿缓缓地抬起腿,又慢悠悠地落下,认真地看着身侧:“慢慢来,不着急。”
鸣珂艰难地仅用两脚着地,一抬起另一只脚便剧烈晃动起来,不由得气恼起来,两只爪子紧握成拳。
然而这事儿是急不来的,他很快又一次扑倒在了雪中。
松软的雪花炸飞,鸣珂的整个脸都陷入了雪中,这次他彻底不想动了,就这么埋在雪里偷懒。
只见那雪地上,坑坑洞洞遍布,不是他砸出来的,就是他撒气刨出来的。
冬儿忍俊不禁:“你不想吃肉了?”
肉这个字犹如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把鸣珂拉了起来,如打了鸡血般重燃斗志,仿佛肉肉就在眼前晃荡。
这才刚刚抬起腿,他突然双眸一凛,凶狠地看向院门口:“嗷呜!”
这一声吓得冬儿微颤,疑惑地看过去。
出现在院门口的人竟然是赵秀香,没有带任何丫鬟,衣着朴素,拎着一盒什么,颇为谦卑地向冬儿示意。
冬儿立刻去禀报虞稚,在得到肯定后将赵秀香请了进去。
赵秀香踩着绵绵地雪向内里走去,隔着雪雾蒙蒙望向虞稚,心神微震。
她是在贫苦乡下长大的丫头,为了十两银子救病重的娘,成了于修远的小妾。活了这么多年,她从未见过真正金尊玉贵之人。
如今见到了前方之人便懂了。
金尊玉贵从来都不是穿金戴银。
因为见过世面,所以泰山崩塌也面不改色。因为曾拥有过无上名利,所以难有事物能掀起波澜,那一抹倦怠冷漠挥之不去。
只要被其一瞥,便仿佛被牢牢攫住,任何小动作都是自取其辱。
那种泼天富贵,或许是她想象都想象不来的,这大概也是于修远不肯拆穿的原因。
“坐。”
虞稚淡淡地吐出一个字来,端起清茶浅啄,水雾朦胧了她的容颜。
赵秀香微微笑道:“三小姐,我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感谢您,只好自己做了一些糕点,望您不要嫌弃。”
说着便打开桃木食盒,将三盘精致的甜食端出来,小心翼翼地搁在小桌上。
鸣珂大老远就看到好吃的了,直勾勾地盯着这边,两只脚自动走起来,居然没有摔倒。
这可把冬儿给看傻了,这就是美食的力量吗?
虞稚淡漠一瞥:“多谢。”
“我还要替桐儿向您致歉……她比您还大半岁,我也不好意思说她不懂事了……是我教导不严,您只要能消气,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赵秀香言辞恳切,眉宇间满是愧疚。
“不必。”
虞稚不紧不慢地放下茶杯,碎掠过黝黑沉静的瞳仁,停顿少顷道,“帮我制衡6姨娘吧。”
话音落下,赵秀香愣住。
她没有想到虞稚居然如此直接,完全没打算绕弯子。
虞稚抬眸凝视火红的炭盆:“或者拖住她,别让她来找我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