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相信人有来世吗?阿姊。”
“怎么没有呢?”
“……那边会很恐怖很吓人吗?”
“不会的,你别怕。有我在。”
“那冲儿走了噢……阿姊,你好好保重。”
“嗯……”
我掩袖止不住地啜泣。
在那样幽闭狭小的山谷里,我听不见,也看不见。可在疾病的作用下,我与朝思暮想的亲故重逢了。前世的,今生的,都在梦中邶国的黑暗山林里交融了。
“一弯新月升起了,我们借助淡淡的月光,在忽明忽暗的梨树林里走着。山间的夜风吹得人脸上凉凉的,梨花的白色花瓣轻轻飘落在我们身上。”
“白色梨花开满枝头,多么美丽的一片梨树林啊!”
那是中学课堂孩童在诵读。
“习习谷风,以阴以雨。黾勉同心,不宜有怒。采葑采菲,无以下体?德音莫违,及尔同死!”
“泾以渭浊,湜湜其沚。宴尔新昏,不我屑以。毋逝我梁,毋我笱。我躬不阅,遑恤我后!”
那是大学课堂我在手捧《诗经˙邶风》咬牙切齿。
常年处于高度精神紧绷的状态,间歇性的无名啜泣与言语辩论是唯一缓解的方法。她很爱她自己,其实。她什么都明白,但什么都咬牙忍着,装糊涂卖疯。
人类竟然要活着忍受深不见底的孤独。
真是一场噩梦啊。
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呢?就此结束还是继续戴着孩童的面具苟活?痛快宿醉后,在暴雪的傍晚时分惊醒,分不清时间和地点,只是迷蒙的脑海中,始终徘徊着一个个熟悉的背影,他们转过身对着我笑,都是我最爱的人。任氏的哭声使我耳不忍闻,恍若就在昨夜,死神亲切地拥抱我,一边使我浑身冰冷麻木,一边试图掐断我的脖子。
那么多年过去了,怎么可以还是像个死掉的衰小孩一样。幸福与快乐怎么捞也捞不住,全赖文明时代培育的理性强支撑着心智,不许哭,会得胃病凄凉地凋零在华丽的屋子里,不许难过,要相信铺满阳光的幸福花路。说,多说一些,缺少什么就说什么吧。至少,还有活着的念头。总不至于绝望。
众生朝拜神明,却让俗人享受了香火。神明庇佑不了弱者,阎罗殿也不分贵贱。
被裹挟着站在那悲哀的山巅,我只得到了凛冽的寒风。
…………
“你醒了。”
“……”
“节哀。”
“……”
“人都被拉走了,某人却坐在雪地半晌,还把腿冻伤了,这就是你的反抗?呵,愚蠢。”
“你不该是温情脉脉的模样,伯仁公子。我很不习惯。”
我垂着眼帘,费力支起身,靠在榻梁。
“上回的事,考虑得怎样?”
“抱歉了,我这蕙兰院太小,容不下你的野心与抱负,请自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