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市殡仪馆停尸间西墙上,挂了十余块白板,上面画着格子,对应的记录着旁边冰柜正存放着尸体信息。
长年的阴冷潮湿,黑色记号笔的字迹很快就会模糊,工作人员每日清晨都要再把这些信息描写一遍。
这里多数是非正常死亡联系不上亲人的,每一个规格大小完全一致的铁皮箱子,背后都曾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如今却是都一样躺在冷柜里。
季飞宇看着那个刚插进去的标签在愣神,相比其他人的过于简短。
凌正明男岁跳楼自杀。
他的目光长时间驻留在“自杀”
那两个字上。
怎么可能会这么巧合,才查到凌正军的头上,他就离奇被人杀害在酒店里,如今连凌正明也坠楼自杀了。
线索又断了。
他有些苦闷,刚燃起的一点希望的小火苗,又被一盆冷水浇灭的干干净净。
他一只略带瘦黄,露出青筋的手克制不住从裤兜里掏出烟盒,抽一根,夹在指间,瘦削的手指,指甲留了二寸长。
“在这儿抽烟不好吧?”
正要点燃之时,一道清亮的女声打乱了他的节奏。
阴影里,他叼着烟缓缓转头,迎面向他走来了一男一女。
正是前来认尸的凌子越,还有多管闲事的韩暮雪。
季飞宇拿下嘴里的烟,打量一下凌子越身旁一同前来的女人。
长卷,圆杏眼,长细柳叶眉,椭圆鹅蛋脸,不施粉黛,自有一番风韵,是书上标准的古韵美人。
太过出众的长相。
跟浓妆艳抹时也的确有些差距,眉眼不会变的,季飞宇还是猜出了这就是他白板上重点关注的对象:韩暮雪。
他的视线固定在凌子越身上。
凌子越不做声,用余光扫了眼身旁的韩暮雪。停顿几秒的季飞宇马上会意,假装是第一次见面,自我介绍。
“市刑警队,季飞宇。”
“凌子越,死者家属。”
久违的淡淡烟草味。
万年不变的黑色运动衫全套,只外面随便裹了件同色系大衣。
乱蓬蓬的头,下巴已是一圈又一圈新长的青色胡碴。
不修边幅,有成熟男人的魅力,也是她一直的榜样跟依靠。
师父?!
韩暮雪在看清这个人的脸之后,表情凝固,整个人陷在巨大的震惊里。
随即喜悦,感伤委屈,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在心底翻涌。
她的胸口紧,眼眶热,差一点脱口而出那声“师父!”
但是理智告诉她,不可以这样做。
她僵硬着伸出手,想跟季飞宇握手。
“你,你好!”
“你好!我认识你,国民女神,韩暮雪。”
季飞宇锐利无比的眼眸,像碧海青天的一道惊雷,永远是那么正气凛然。
他只是礼貌性飞快又简短有力握了一下韩暮雪的手,注意力就又转到了一边的凌子越身上,随手指了指正前方一个长正的铁柜子。
“你父亲就在里面,你自己看吧。”
季飞宇转身慢慢走远了,韩暮雪情不自禁扭头,热切的目光追随他出去,直到自己再也看不见。
凌子越一步一步迈向那个冰冷的铁盒子。
握住那个金属的把手。
这一扇小小的并不算厚的铁门,竟然成了他跟凌正明之间最近也是最遥远的距离。
十八岁那年,他赌咒誓再也不会踏进凌家大门一步,谁知道,七年过去,他们还是要以这种方式见面了。
他的心里有些沉重。
握住的手迟迟没有将那冷柜拉开。
身后的韩暮雪没有出声,只是拍了拍凌子越肩膀安慰。
她记起八岁那年,那个狂风暴雨的夜晚,昏暗灯光照着母亲身上的白色被单惨白,她不敢掀开母亲盖过面部的被单来看,甚至忘了哭,坐在地上,死死盯着母亲那双灰白的脚。
陪着她认尸的也是季飞宇,那个当年还很青涩的小警察季飞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