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正值夏日,湖中的荷花开得极好。几缕微风袭来,花香萦绕在鼻尖,久久不散。亭中轻纱摇弋,随风飘舞,犹如江上薄雾,徒留满室幽香。
卿姒心下竟生出几分难得的宁静,也不觉时间难熬,不知不觉间,这一坐竟坐到了午膳时间。
慕泽作完画后,自顾欣赏了一会儿,便将画收了起来,吩咐里桑直接将午膳送到亭中。
卿姒望着放置在一旁的画筒,几番欲言又止,好歹也让自己看一眼不是?
两人用过午膳后,坐在亭中休憩了片刻。
慕泽喂鱼时,突然问了一句:“你可会下棋?”
于是,二人便又坐在棋盘前对弈。
卿姒棋艺不精,只是略懂一二,可就连这一二也都还多亏了她的四师兄。
四师兄蓟云乃是个不折不扣的棋痴,有段时间跟疯了一样抓着人便要与人切磋一番,整个玉京山都被他找怕了。于是他便出山寻人,连那个因为觊觎卿姒美色,一直驻守在山下的孔雀妖都不放过。
最后,孔雀妖也怕了,连夜收拾包袱逃难,并发誓永不再来玉京山,成功地解决了卿姒几十年来的一大难题。
于是,蓟云便以此作为要挟,并答应每日早上替卿姒准备两个牛肉包子,缠着她下了五日的棋。
尽管如此,也不能改变卿姒棋艺烂透了的本质,可即便这样,这盘棋竟也在慕泽每步的刻意相让之下,持续到了现在,卿姒不禁佩服的五体投地。面对她这般棋艺水平的人,还能持续这么长时间,连她都觉得真是难为慕泽了。
正在卿姒手执白子举棋不定之时,里桑进了亭中,作揖后道:“上神,夜覃上神来了。”
话毕,一道银光闪现,身着墨绿色长衫的夜覃上神落在亭中。里桑抬头看了一眼,默默地行过礼后便退下了。
卿姒放下手中的棋子,转而打量着眼前之人。
一头黑发半束,眉似卧龙,眼波流转,桃花眼中的几缕风流竟是掩盖不住。
他轻摇绘着巍峨远山图的二十四档折扇,薄唇轻启,语带讥诮:“我说你怎的不回复我,原来是美人在怀乐不思蜀了啊!”
慕泽很是淡定,从容开口:“你不请自来的本事也是越发出神入化了。”
夜覃笑了一下,在卿姒身旁坐下,仔细地瞧着她:“这位仙子好生……”
话还未说完,便被慕泽打断:“卿卿,你去休息吧,我晚上来寻你。”
卿姒震惊在“卿卿”
这个称呼上,神思恍惚地起身离去。
夜覃望着卿姒离去的背影,半晌,开口道:“我竟不知原来你有这样的心思。”
卿姒出了亭子,待消化完慕泽对她的称呼后,才回忆起来,方才夜覃面对她时的那个笑容太眼熟了,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她一拍脑门,是了,那个笑容,她曾在道德天尊的脸上也见到过,同样的意味深长,难以琢磨。
还来不及深思,小黑突然长啸一声,从远处飞来落在卿姒面前。
卿姒伸手接过它嘴里叼着的丝帛,摊开来看。
果然是五师兄,信上问了她在玄碧紫府住的如何,何时归去,提及下次替师尊送东西给道德天尊之时,会顺道来看她,最后隐约还表达了对她不告而别的不满。
卿姒笑了一下,不满那条莫约是沧笛写的罢。她思索半刻,汇聚灵力于指尖直接在丝帛背面写到:一切安好,归期未定,期待相聚,事发突然。
末了,重新将丝帛塞回到小黑口中,俯身在它耳畔说了一句话,然后拍了拍它的翅膀。
小黑扇了扇翅膀,复又长啸一声,眨眼间已飞至百里之外。
卿姒静默地望着小黑飞走的方向,身后突然传来慕泽的声音:“饿了吗?”
她回过身,忍不住笑出了声:“我在上神这里住一段时间下来,再回去怕是胖的连师尊都认不出我来了。”
慕泽闻言,也笑了一下:“那你也可以一直不回去。”
声音很轻,轻得她听不真切,眸中有几分疑惑。
慕泽摇摇头,抬腿朝外走去:“既然没饿,那陪我去散散步吧,回来了再用晚膳。”
卿姒连忙跟上去,两人行至银河边上。
此时还未入夜,但银河附近已是一片漆黑,左右遍布星子,在黑暗中犹为耀眼,绚烂夺目。
两人行走其间,慕泽突然开口道:“我要离开几日,这几日我不在的时候,你可在天宫自由行走,我已经吩咐了里桑。”
像是想到什么,又补充道,“不用怕闯祸,一切有我替你担着。”
戏台风波
卿姒以往在外游历之时,常常会遇到一些穷凶恶极的好事之徒。正所谓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每每此时,她便会先搬出玉京山的名号,奉行其先礼后兵的优良传统。
一般来说,大多数的人听见玉京山这三个字,便会识趣地放两句狠话后再悻悻离去。可总还是会有那么一两个仗着身份尊贵却丝毫没眼力见儿的主儿,那她便只好动拳头了。
要论动拳头,整个玉京山除了师尊外都不是她的对手,唯有大师兄能勉强与其战上个七八百回合。
是以,她常常将那些没眼力见儿的好事之徒揍得头破血流、鼻青脸肿。这种时候,也只有五师兄会替她收拾烂摊子,带着厚礼登门致歉,好说歹说,替她保证下次再不会把人揍得连妈都不认识。
五师兄温和,事后也不会责怪于她,但也万万说不出“你放心闯祸,反正有我来替你收拾烂摊子”
这种话。
可想而知,当卿姒听见慕泽此番话时,差点感动的痛哭流涕,不禁脱口而出道:“上神你真是比我五师兄还要明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