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听见床榻上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她疑心遂起,手指略微一动,被子被掀开。
床上竟盘了十几条五彩斑斓的毒蛇,每条都有人身那般长短,还有几条掉下床来,在地上摆动了一下蛇尾,吐着毒芯朝着她游来。
卿姒有几分好笑,这骊夭公主也算是费心了,竟凑得如此齐整,倒显得她有几分怠慢。
她扔了个仙罩过去,将十几条毒蛇围做一处,拿了布袋子装了,打算丢出去。
她这边如此淡定,止歌那边却不见得了。
止歌小姐与长欤公子日常斗嘴后,气呼呼地回了屋。她坐在床沿,想着长欤的可恶之处,气得直砸床。
砸得正起劲,突然发觉不对劲之处,这床砸下去怎么是软的呢?
她惊疑不定地回过头去,却见一条红彤彤的蛇盘起一半身子,另一半身子暴露在空气里,与坐着的止歌同高,毒蛇睁着半大不小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止歌,朝她吐着长长的芯丝。
情愫暗生
大抵是狐狸这种浑身毛茸茸的生物天生便怕那种滑腻腻湿哒哒的物种,止歌又是个胆小的,与那红彤彤的蛇两两对视了片刻,床上又传来声响,她神情呆滞地往下一看,还有好几条蛇正从被窝里爬出来。
她呆楞地转过头来,屏住呼吸,极慢地往门口的方向踉跄了几步,一个不稳便双腿跪地。可她却完全顾不上膝盖的疼痛,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就往外跑,配合着她高亢凄声的尖叫,让人听了只觉女鬼作乱。
止歌跑到院中,在短短一秒之间做了一番细致的考量,她不敢去找灵蔻,那个公主比她还胆小,又体弱多病的,怕是见了床上的那些东西一个受惊便魂归西天了,找她不是自找麻烦吗?
是以,她决定去敲长欤的门。
长欤刚铺好了床,正欲入睡之际,门却被疯狂地敲响,他暗自思忖,现在的女孩子们都这么暴力野蛮无法无天了吗?深更半夜敲男子的门,还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他轻叹一声,起床开了门,原以为敲门的是个婢女,没想到竟是止歌。只见她面色煞白,头冒冷汗,发髻间的西府海棠花歪歪扭扭的,还未来得及放下的指尖都在瑟瑟发抖。
“你这是怎么了?”
长欤对止歌偶尔还是有一些怜惜之心的,见她这副样子,也并未取笑。
止歌动了动僵硬的唇,嗫嚅道:“蛇……床,床上。”
长欤眉头一皱,朝止歌的房间走去。
那些蛇此时都已下了床,在地上扭过来扭过去的,好不欢快。长欤瞧了一眼,正想收拾它们,突然又回过头去看止歌,见她贴在自己的门上,一副瑟瑟发抖不敢过来的样子。
长欤不知怎的起了逗弄之心,放弃了英雄救美的好机会,反而操着手慢悠悠地踱过去,上下打量一番止歌,语重心长道:“你这是得罪了什么人?人家连炽焰蛇都弄来了,看来是巴不得你死的翘翘的啊!”
止歌怔怔地问:“什,什么是炽焰蛇?”
难得见到止歌这副样子,长欤定是要好生欣赏一番,他一边观察着止歌的表情,一边添油加醋地道:“炽焰蛇啊,是生长在火山之下的一种妖蛇,通体赤红,毒牙淬火,一旦人被它咬了,便会经历烈火焚烧之感,如同置身于火海之中,一寸寸地烧烂你,直至烧的你皮肤溃烂,流脓而亡。”
止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急忙拉着长欤的衣袍道:“那你,那你快去抓它啊!”
长欤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它又不在我房里,我为何要去抓它?”
止歌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面色急切道:“可,可它会爬到你房里去的。”
长欤摆了摆手:“无妨,我设个仙罩就成,保管什么蛇虫鼠蚁妖魔鬼怪都爬不进来。”
止歌拉着长欤的袖子不肯松手,长欤见状,眸中闪过一丝笑意,面上却为难道:“止歌小姐,你这是做何?深更半夜拉拉扯扯的,成什么体统?即使我们订了婚,却也不好如此的,我要就寝了,还请你回自己的闺房中去吧。”
止歌差点哭出来,逮着长欤就不肯撒手,人一旦过度惧怕脑子不大灵光时,思考问题难免糊涂,只会拉着最近的救命稻草求生,完全不知道她的姒姐姐一个人就可以干脆利落地解决一大堆什么炽焰蛇。
长欤见止歌这样子,也怕将她吓出病来,便还是口不对心地去将那些蛇给处理了,完事后止歌却还是守在他的门边,不敢过来。
长欤无奈道:“已经处理干净了,你别怕,回去睡觉吧。”
止歌摇摇头:“万一还有怎么办,而且,而且被子都被蛇爬过了,我不敢睡。”
长欤好脾气地问:“那你说该怎么办?”
止歌建议道:“你去睡我的房间,我睡你的房间。”
长欤一口老血几欲喷出,指着止歌道:“你说得这是人话吗?你别太过分了啊!你这是恩将仇报过河拆桥你知不知道?”
止歌无视他的威胁,直接跑到他的床上去,被子一蒙,倒头便睡。
长欤目瞪口呆地冲过去,指着她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你……”
见止歌毫无羞愧之心,毫无男女授受不亲的自觉,长欤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直接爬上床去抢过止歌的被子,顺势盖在自己身上。
止歌不满地抱怨:“你怎么上来了?”
“大小姐,你搞清楚了,这可是我的床!”
长欤更加有理。
止歌是打死也不愿再回自己那间房的,面色为难地纠结了一重又一重,索性化做原身,满身皮毛也不怕冷。她独自缩到角落里,舔了舔爪子,再将两只小爪置于头下,给自己做了个小枕头,舒服地“呜咽”
一声,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