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子兰不知为何一向疼爱她的三师兄忽然变得如此陌生,方才她还笃定他不会伤害自己,但当他说出借尸还魂之事时,灭顶的恐惧终于淹没了她。
若是此事大白于天下,那么所有人都会知道她这羲和传人如今只是凡人之躯,若说先前她还盼着三师兄能快点清醒过来,盼着谢爻能找出个万全之策保下他性命,那么此刻她只盼着这场噩梦立即结束。
噩梦要怎么结束?梦中的邪魔伏诛,噩梦自然就醒了。
她喉咙被卡着发不出声音,也不敢当着谢汋的面给谢爻传音——谢汋入魔后修为似乎比从前更高了,境界多半在她之上,传音也许会被他听见。
但她的眼睛也能说话,她痛苦地望着谢爻,无声地哀求他快来救她。
谢爻冷冷道:“放了她。”
谢汋嗤笑了一声:“横竖我也活不了,能带走一个算一个。带走她,也算临死前替你做件好事。”
他悠悠地叹了口气:“我到底还是顾念血脉亲情,盼着你能好的。”
郗子兰不明白他的意思,正发怔,却被扼住脖颈提了起来,她忙催动灵力想让自己好受些,却发现谢汋不知用了什么邪术,扼住她咽喉的同时也阻断了她的经脉。
眼下她就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无异,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攫住了她,即便被雌冥妖吞噬也没有这般可怖。
她的脸因为窒息而涨
得通红,她从嗓子眼里憋出细若游丝的声音:“阿爻哥哥……”
谢爻道:“立即放开她,我放你走。”
众人闻言大骇,这真魔魔脉未成便已这样厉害,若是今日放跑了,不知会怎么兴风作浪。
无量宗长老道:“放走真魔祸乱人间非同小可,请神君三思。”
众人跟着道:“请神君三思。”
谢爻一动不动地站着,仿佛浪涛中的礁石。
你听听,当年妘素心在世时,提到羲和两字,哪个不是唯唯诺诺大气不敢出一声,谁会想到她拼尽全力生下的女儿却是这么个……”
他忽然松开手,郗子兰立刻软倒,跪坐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喘着气。
谢汋掰过她的脸,令她仰起头,正对着谢爻。
“你看着这张脸的时候,”
他对谢爻道,“有没有后悔过?”
谢爻没有避开视线,但眼神空洞,仿佛穿过了她看向远方。
谢汋道:“夜深人静时,你有没有偷偷想过,妘素心为什么会生下这么个东西,若早知她是这么个东西,你当初还会用嫣儿……”
谢爻冷声打断他:“够了!”
无量长老道:“神君切莫与他多言,真魔泯灭人性,极善蛊惑人心,还请神君当机立断将其正法!”
谢汋笑着歪了歪头:“老太婆,你说我祸乱人间,我祸乱谁了?”
无量长老恼羞成怒,忿忿道:“你残害凌虚派宋掌门与亲传弟子,证据确凿,难道还想抵赖?”
谢汋一脸忍
俊不禁,扫了眼众人:“宋峰寒是什么货色你们心里难道不清楚,他手上的人命可比我这真魔多得多……哦对了,药人和炉鼎在诸位道友眼里当然不能算人。”
殿中的声音顿时安静了不少,许多人脸上都有尴尬和心虚一闪而过,各门各派多少都有些糟污事,用炉鼎助长修为也是公开的秘密,清高些的看不上这种手段,但也并不当回事。
谢汋又道:“至于残杀亲传弟子……”
谢爻道:“你别逼我。”
他的声音喑哑,沉如宫弦,但冷嫣却从里面听出了一丝绝望的意味。
她细细品尝着他的绝望,就像品尝一杯陈年佳酿。
谢汋眼中闪着讥诮的光,接着道:“残杀亲传弟子在敝派可不算什么新鲜事,比起师兄……”
话音未落,只听裂帛般一声响,一根冰凌似的尖锥从谢汋胸前穿了出来。
众人不觉大惊,没有人看清玄渊神君出手,也没有人看清楚这尖锥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