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凌晨一点熄灯,早晨七点开门,九点备菜,十一点起锅,十五点歇火,十七点起锅,二十一点打扫门前卫生……
如果某一天是这种作息,倒也说得过去。可是连续那么多天,时间分秒不差,就不是“巧合”
能解释的了。
关于李晏的谣言,方旭东也有所耳闻,没当回事儿。寡妇门前是非多,何况这么漂亮的单身女老板呢?然而,李晏精准的生活规律,让他意识到,这个女人似乎在隐藏或者做某件事情。
(“去年杭州大暴雨那晚,你看到,哦,拍到了什么?”
我突然问了一句,方旭东像见了鬼似的差点跳起来,瞪圆那双小胖眼:“老羊,你怎么知道?”
——
宋,《世语杂说》——“开封狂生,性倨傲,藐权贵,终日以酒为伴。每每大醉,狂言‘汝等凡人,岂知天地玄妙。’众人皆笑。狂生不以为意,归草庐酣眠。每日子、辰、巳、申、酉、戌、亥七时,必起居扫室备膳。众称狂生怪异,皆轻视。唯南山道观王真人尊之,常予银钱菜蔬。徒不解,真人叹曰:‘假以时日,必有分晓。’忽一日,天地变色,暴雨大作,电光似蛇,正中狂生草庐。行人躲雨,隐约可见,银灰两影,立于庐前,与狂生相揖作别,须臾不见。雨停,狂生不知所踪,一时奇谈。三五余载,某富贾携数车财物,资南山道观。王真人笑拒:‘汝得此奇遇,当普济世人,岂可在意一道一观?然汝际遇,违天地阴阳,即善亦恶,寿不足九载。’众人方悟,富贾乃狂生。如此数载,又一日暴雨倾盆,狂生赤体狂奔,凄厉呼号,双目尽赤,爆裂而亡,正是九载之数。
或曰:‘狂生醉卧山间,遇双狐,有灼伤。狂生怜之,采药治其伤。忽一日,一狐口出人语:‘吾修炼三百余年,精元不固,遭天劫。须每日七时,以祭礼供奉。若能渡劫,必赠阴眼,可识钱财,得富贵’。
狂生亡,王真人云游,终不归。观壁留诗——世人皆道金银好,谁知性命方为妙。人妖共济违天理,九载定数太了了。”
——
“古城图书馆的藏书比百度还靠谱。”
方旭东听我讲述关于“阴眼”
、“渡劫”
的记载,砸着嘴吸口凉气,拿起手机翻了好一会儿,递给我和月饼。
那是一张拍摄于雨夜的照片。按着拍摄角度,方旭东应该躲在饭店对面的街拐角。饭店斜上方,极远处的天际,闪电蛛网般遍布于阴暗沉重黑云,将天空割裂成一块块不规则形状的碎块,就像一面被石子击中的厚玻璃。
其中一道闪电,笔直地劈中饭店,使得黑暗中骤亮起一小块近乎灼白的区域。三条细长模糊的人影,呈“品”
字形站在门口。月饼滑动屏幕放大照片,我仔细看着,心脏“砰砰”
狠跳几下。
其中一道人影,看身形穿着,就是这家店老板李晏。另外两条人影,却显得异常古怪。
她们身形纤细应该是两个女人,头部两侧分别探出两对尖尖的三角形的东西。臀部位置挂着两条毛茸茸的蓬松阴影,垂在半弯曲的双腿中间。而她们的面部,似乎有一截尖尖的凸起,正对着李晏……
我又观察了几个细节,只觉得心口发紧全身冰冷,怔怔地盯着月饼:“李晏养了两只狐狸精?渡劫成功,赐了她一双阴眼?”
月饼像老僧入定,低眉垂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搭理我。
“我写的那篇《铸剑》,多少从这件事里要了些灵感。”
方旭东摆弄着月饼送的桃木钉,“看你朋友圈,你和月老师路过杭州,所以……”
我心说果然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宴席,敢情老方藏着这么一层心思。难不成让我和月饼为民除害,收了李晏?这么漂亮的女人,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机缘巧合得了双阴眼,干干净净赚自家买卖钱,轮得着我们多此一举?这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么?何况,真像书里记载,李晏最多还能活九年,就透支了一生的气运……
“老方,你拍到照片,有没有受到影响?”
月饼从背包里掏出一截竹筒,爬出一只指甲盖大小的瓢虫,探着须子“悉悉索索”
爬到方旭东左手无名指。
“这就是月老师喂养的蛊虫?!”
方旭东像是中了彩票般兴奋,也不问月饼要干什么,很信任地由着瓢虫刺破皮肉,“簌簌”
地吸了两滴血,“要说受到的影响,就是又胖了三四斤。没啥睡不着觉、做噩梦、精神恍惚、听见有人喊名字的怪事儿。”
瓢虫吸饱鲜血,翅膀上的十五颗圆点由黑转红,几秒钟工夫又转成黑色,懒洋洋地爬回竹筒。
月饼的蛊术五花八门,很多手段我也云里雾里,寻思着估计是用蛊虫试试老方体内有没有不干净的东西。看瓢虫状态应该没啥事儿,也就没再多问。
关于李晏和两只渡劫狐狸,我倒是有了些别的念头。只是老方在旁边,不方便多说。
“老方,我和南瓜有急事,一定要赶到苏州。”
月饼把竹筒放回背包,起身和方旭东握握手,“等忙完了,一定回来请你喝大酒。”
方旭东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你们这就要走了?这家店……”
“老方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