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一笑拉出椅子,坐到上面,从敞着的西服里怀里费劲巴拉地掏出一颗烟,点上,吸了一口,眯起眼睛看着贝晓宁,“酒瓶子砸的,行了吧?能给口饭吃了吗?”
贝晓宁感觉心里好像被人拧了一把,咬着嘴唇走到吧台里面,盛了海带骨头汤和蚝油生菜,又填了两碗饭放到自己和凌一笑面前。
两个人闷下头儿吃饭,都不说话。
吃了一会儿,贝晓宁抬起头,发现凌一笑正笨笨卡卡地用左手想要努力地夹起一片儿海带。可是海带又薄又滑,几次都在他即将要把它夹出汤盆儿的最后关头又掉回了汤里。
贝晓宁皱皱眉头,夹起一片儿海带送到凌一笑眼前。凌一笑愣了一下,然后张开嘴接了过去。
贝晓宁收回筷子继续吃自己的。
“我还要。”
贝晓宁看看凌一笑,又夹了一片儿递过去。凌一笑又美美地吃了。
不到一分钟。
“我还要。”
再夹,再吃。
“我还要。”
贝晓宁干脆把筷子放下了,“你真那么爱吃海带?”
“是呀,你没看见我的秀发黑又亮,一点儿头皮屑都没有吗?”
“你那种发型黑不黑亮不亮的能咋的?”
“可我还有浓密的眉毛和迷人的睫毛啊!”
说着凌一笑夸张地动了动眉毛又眨了眨眼睛。
贝晓宁终于被他逗乐了,“我没怎么吃海带,头发、眉毛和眼睫毛儿长得也很好啊。”
“兴你天生丽质,不许我后天努力吗?”
“行,你努力吧,没人拦着你。”
贝晓宁拿起筷子又夹了一片儿海带塞到凌一笑嘴里。看凌一笑笑眯眯地就着一口饭咽了海带,贝晓宁索性把自己的碗推到一边儿,夹起一大块儿脊骨,开始从坑坑洼洼地骨缝儿里剔出肉来夹到凌一笑碗里。
凌一笑拿着勺子吃了几口,“晓宁。”
“嗯?”
贝晓宁低着头,剔得很认真。
“你对谁都这么好吗?”
贝晓宁停了一下,没抬头,“哦,我也不知道。反正都说我对人挺好的。”
凌一笑喝了两口汤,然后放下勺子,很严肃地看向还在用力剔骨头的贝晓宁,“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刚从手术室里出来。本来我应该跟哥儿几个一起去吃饭的,可是听到你在电话里问我怎么还不回来……你知道吗?很多年没有过人等我回家吃饭了。”
贝晓宁把终于剔干净了的脊骨放到一边儿,抬起头,迎着凌一笑的目光,“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就不能告诉我吗?我知道……”
贝晓宁眼里闪过一丝落寞,“也许你认为跟我萍水相逢,我跟你也不是一条道儿上的人。过几天我就走了,能不能再见面还不一定,你的事儿跟我没什么关系,没有必要……”
“我告诉你!”
凌一笑打断贝晓宁,“……如果你想听的话。”
贝晓宁点头。
凌一笑点了颗烟,“我不是跟你说过,我高三的时候被学校开除了吗?”
“嗯。”
“那时候是高考前三个月,我跟外校的一个学生在台球儿厅发生了点儿过节,动了手。当时我的人多,那个学生吃了亏。”
凌一笑夹着烟的手伸出无名指在烟灰缸儿的周围画着圈儿圈儿,陷入了多年前的回忆中,“那人叫马宏兵,当时在他们学校也挺立的,被我打了,觉得没面子。于是有一天就带了人拿着片儿刀到我们学校来堵我。那天刚下晚自习,我身边儿没人,被他给抓了个正着。虽然经常打架,可一下子被那么多人围住,我还是慌了。我假装冲着一个方向喊了一声‘我在这儿呢’,然后趁他们都扭头看的时候,冲了出去开始拼命地跑。马宏兵当然不可能轻易罢休,看我跑了,立刻就带着那二十多人跟在后面追。我跑得快,道儿也熟,很快就把大部分人甩掉了,但他和另外两个人却一直追了上来。后来我实在跑不动了,就跟他们打起来了。他们拿着片儿刀一起过来砍我,我一着急就抢了马宏兵的刀,闭着眼睛边挡边胡乱地砍回去。结果我没受伤,马宏兵的腿却被我砍中了。”
凌一笑不看贝晓宁,捻灭了烟屁,继续说:“一个月之后,听说马宏兵的腿残了。但因为是他带人拿刀来找我的,所以他家里也没告我,可是学校把我开除了。但事情没完,过了几天,又听说马宏兵有个哥,在社会上混了几年了,外号儿叫马老二。他放出话儿来,说非要我一条腿不可。于是那段时间我就天天聚着一帮哥们儿在家里,不怎么出门儿。可后来在一次我们去饭店吃饭的时候,还是碰到了马老二。他身边儿的人一下子就认出了我,二话没说,我们就动手开打,最后打得一片混乱,警察来了,马老二跑了。”
凌一笑又点了颗烟,“我最铁的一个哥们儿──魏国,死了。再后来马老二被抓,判了十三年零两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