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宜冷静吩咐:“半夏,去寻上次周大夫给的烫伤药膏来。”
而后,她看向裴温:“五表姐,实在对不住,你先跟我去寝阁换身衣裳罢,周大夫那药膏是舒缓的,擦了好受些。”
裴温眼神躲闪,拒绝道:“不了,这用来温酒的热水还好,不怎么烫人,正好我衣裳也湿了,我就先回院子里了。”
“诶,这样回去像什么样子?”
裴汐拉住人:“到底也是姑娘主子,衣裳湿漉漉的,遇到了人岂不被人指指点点。”
裴温耳朵急得有些红,见推辞不过,只好跟着顾清宜去了她的寝阁。
顾清宜的寝阁与其他姑娘一样大小,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四角雕折枝仙子的圆桌,而后右侧被两人来高的博古架辟出一处空间做书房,左侧梨木屏风后,就是里间寝阁。
她从半夏手中接过药膏,带着顾清宜来梨木柜子前,问道:“五表姐想穿哪身?”
裴温咬牙,显然没心思看这些:“都行。”
顾清宜是暂居郡王府,但她顾家家产丰厚,一应儿的衣物和物件都是看着简单,但用来舒适也不便宜。
裴温接过顾清宜递来的衣裳就感觉到了,这衣物看着不是上京时兴的布料,却软如烟纱,比那软烟罗轻薄了不知多少。
她将药瓶搁在小桌上:“上次烫了手,找周大夫要了些烫伤的药膏,这个汝瓷瓶里的是祛疤的药膏,上京的良愈堂拿的,表姐大可放心带回去使用。”
裴温神色一顿,这不怎么烫的水浇身上,最多就烫红些,哪会需要祛疤的,“这祛疤的药膏,应该是不必了罢。”
裴温语气里有些小心翼翼的试探。
顾清宜看向她,眼底清明,好像跟明镜似儿的。
裴温嘴唇微抖,说不上觉得难以启齿还是愤懑,眼眶暗红,直直的看向顾清宜:“那日在宜夏苑就见你神色不对,你都知道了。”
看她这模样,顾清宜难得的放缓了些声音:“可要我帮你上药?”
裴温良久不开口,正当顾清宜想放下药瓶转身出门时,面前的裴温咬着唇,自己褪了衣裙,眼前的景象,让顾清宜渐渐的惊愕起来。
裴温肌肤偏白,本是好看的身形,如今背上、手臂上。甚至腿上,都是一些斑驳的伤疤,有的像摔的块状疤痕,有的像是烫伤,有的像是被鞭子打的
难以想象这些伤疤会出现在郡王府的姑娘主子身上!
顾清宜也跟着一时愣住,直到窗柩飞来两只燕雀鸣叫,才唤醒顾清宜的惊诧。
她敛眉,先拿了烫伤的药膏擦拭,而后拿起那祛疤的药疤,看得出来,她身前和手脚上都没有留下多少的疤,应该是裴温自己私下的也有上药,就是后背看不见也手脚不便,这才留了许多疤。
“五表姐,与潭姨娘是不睦吗?”
裴温讥笑:“不睦?自前几年,不、自我小时候她知道了自己的妹妹爬上了夫君的床,而后自己被当成替代之后,她就疯了”
顾清宜指间一顿,听着裴温讲完了经过,原以为潭姨娘是庙会才知道双姨娘一事,原来很早之前就知道了吗?
那时的潭姨娘发现之后,将妹妹赶走远离上京,郡王确实是与她安稳了一些时日,那些时日潭姨娘也没有再发狂将气撒在小孩子身上。
可没想到妹妹却怀孕了,还找上了上京,她一边忍耐,一边怪罪裴温和裴汝一样是姑娘,却半点也不讨郡王欢心,逐渐变本加厉些。
“这么些年了,为何表姐不想着去姨母、姨夫面前说明,或者,三表哥怎么不阻止?”
话音刚落,背上的手却被拂开了,裴温语气不善:“顾清宜,原先你帮我擦药时,还以为你不似表面那么冷淡,现在看来寡淡疏离还是你的本性。”
“什么?”
裴温嗤笑一声:“我哥哥住在别的院子,每日用功读书,自然不知晓。还有你说的告诉郡王和郡王妃?然后看着我母亲被送去庄子磋磨?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即便我母亲再如何打虐,那我也合该受着,为人子,止于孝,我说你了冷性,并没有说错。”
顾清宜被这样无故指责,她微微发愣之后便是沉默,两人一时无言。
她想,如裴温所说,她确实是冷性硬心肠,至少,父亲教诲过她,未有爱人而不自爱者,尤其她现在孤身一人在上京,更懂得这句话。
察觉到身后没了动静,裴温突然说道:“你知道我为何心悦许二郎吗?”
顾清宜抬眼,面色毫无波澜轻笑:“这些,你好像不该告诉我罢?毕竟”
“我知晓你与他有婚约之事,你不必向我强调。”
裴温打断她的话。“那是母亲第二次将气撒在我身上,我想着出了郡王府躲一阵儿就好了,直到我遇到了许知谨,他是个良善的人。”
接下来的事无非就是世家姑娘被小公子遇到了给了她一些温暖的话本情节,却让裴温铭记至今。
顾清宜见她唇角带着笑意,显然是深陷的模样,而顾清宜自己却没多少波澜,此情此景,她第一次感觉自己竟也有做主母的潜质,也许以后她也会像姨母一样,面不改色的给夫君纳上几房妾室,看着她们明争暗斗,争风吃醋。
像是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顾清宜神色松缓了一些,下一瞬却听裴温道:“所以,顾清宜,你能不嫁给许知谨吗?”
“什么?”
顾清宜以为自己听错了。
裴温又强调了一遍,一字一句说得有些理所当然。
顾清宜被气笑了,手上擦药的动作也停了:“五表姐这是在要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