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阑生得高大,一时却无措起来,提着个铁锹解释:“我想着那玉兰开了,前几日你与上京的张夫人说仙紫玉兰,便想带来种着,让你每日不出门就能瞧上”
后来,顾清宜与顾阑一起,在庭院中种上那株仙紫玉兰,顾清宜童稚的声音带着疑惑:“爹爹,夫子说花草成行,山中意味长,为什么要将它挖来庭院中关着?”
顾阑摸了摸她的脑袋:“幼安,爹爹比不上那些夫子惜花叹花,爹爹只知道,这花,让你娘开心,它就名贵,你娘不喜欢,它就是寻常野草蓬蒿。”
现在的顾清宜明白了,花一样,人也亦然。
顾清宜回神,微微上前:“紫玉花树名贵,便是在安州也不可多得的,当初去郊外踏青倒是见过几次,但五表姐这绣的模样很像。”
听言,裴温紧握的手微微松了一些,这话缓了些许她的难堪。
见她聪明,许知书面上的笑意也真切了一些。
“知书,你识路,带着顾表妹她们一道去了无斋先行安置”
春和长公主安排:“等用了斋饭,就先各自歇息片刻,如今离浴佛节还有好几日呢。”
长阶直通庙宇,陡直的天阶隐在古刹密林中,香云寺香火鼎沸,这静谧古树不显幽寂,反而透出勃发的生命力。
裴温与许知书不大亲近,自觉的上前与许知善交谈起来,顾清宜身侧的许知书与她说起云山后山的瀑布飞檐,高兴的好像眉梢都飞扬起来。
顾清宜看着轻笑,不愧是春和的嫡女,爹娘尊贵,上面又有两位哥哥,懂事知礼之余,性子竟比妹妹还单纯些。
想到这,顾清宜目光放在前面裴温身侧的姑娘,目光打量起来,与她差不多的年纪,腰肢纤纤,面色苍白,下垂的杏儿眼,是个我见犹怜的姑娘。
只是,上次太傅邹家的生辰宴,许知善并未去,她与许知善算是第一次见,第一次见,但那微凉的目光,却像认识她很久呢
蜚语
山林里要比上京城凉一些,正如那句“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上京城已经穿上初夏的夏日长衫,云山却夜里泛凉,半冬也想到了这点,箱笼里带的衣裳,都是春日穿的衣裙。
半秋看向身侧坐着梳发的女子:“姑娘,方才奴婢与许三姑娘的丫鬟在一处,听到许家的丫鬟议论”
她说话有些吞吞吐吐的,拿不准要不要说出来。
“听到什么传言了?”
顾清宜侧目问道。
“就是五姑娘,她们说在姑娘没来上京时,五姑娘就常常追着许二公子,但那时都年幼,没当一回事,如今、怕是还惦记着——”
顾清宜看向半秋,半秋将剩下的话咽进肚子。
她轻轻一笑,冷月般的面容云销雨霁:“早看出来了。”
前不久邹家宴席上,裴温对于许知谨去寻她一事格外在意,她就觉不妥,今日更是,春和长公主这般凌厉威严,她也敢凑上去。
只是,她与许知谨的婚约却是出生时就定下,自来都讲求名正言顺。郡王再如何糊涂,也不会让膝下两个女儿都嫁入许家。
屋外的回廊传来动静,下一瞬,半阖的门被轻轻的叩了两下,她顺声望过去,正巧瞥见那鸢尾兰色绣白玉兰的裙摆,今日裴汐就穿了这身衣裳。
顾清宜起身:“是四表姐么?快些请进。”
那停在门口的身影走了进来,摆脚的白玉兰也因主人款款的动作,反复细微扬起又落下,有的美人即便走路也有韵味。
此时裴汐的面上却有些踌躇,见到屏风后的顾清宜却眼底一亮。
“表姐可曾用了斋饭了?”
顾清宜接过半冬递来的外裳,有些懒懒随意的披上,坐到另一方的香几边,为裴汐倒了盏茶。
“并未,方才回来呢。”
见顾清宜要吩咐丫鬟张罗,她打断道:“不用忙活,我早间膳食吃得多,现下也没多大的胃口。”
顾清宜听她这般说了,也只缓缓的点点头,眼见裴汐将香囊搁在小香几上,香囊是团花织锦的,气味幽淡恬静,应该就是春和长公主所说的香囊了。
“这香囊挂在床帐上,安神祛湿对咱们女子有好处。”
裴汐交代。
“多谢表姐跑着一趟。”
顾清宜笑着接过,出声道谢,但看对面裴汐那芙蓉面欲言又止的模样,好像目的不在此。
果不其然,下一瞬只听裴汐道:“咱们都住在了无斋,我不过是多走几步路的距离,算不上麻烦。”
她看着闲适的表妹,咬咬唇问道:“表妹现在要午歇了么?”
顾清宜望向裴汐,眸光有些细碎的光,她拢了拢半披的衣裳,解释道:“只是方才的衣裳脏了,适才脱了外裳,离午歇还早得很呢。”
裴汐看着顾清宜的水眸,其实除了那幽昙的气质之外,最独特是这双眼睛,肖似杏眼,眸光里总有些光亮水雾,远看好似拒人千里,当着细碎眸光看着你,却好像很容易让人放心,对她吐露心事。
“就是,我想问问,表妹是如何与许家二公子相处的?”
到底还是没出阁的姑娘,吞吞吐吐的说了这句话,耳畔就染上绯红了。
顾清宜一怔,知裴汐是认真询问,可她也有些答不上来:“这只是寻常相处罢。”
裴汐眼底闪过几丝失落,但也知表妹实话实说:“我看许二公子对表妹热心得很,倒是有些艳羡”
那日太傅府的宴席,雨还没停就跑着去寻顾清宜,上心的模样,在座的姑娘可都看在眼里的。
裴汐话都说到这了,顾清宜不得不顺着说下去:“我瞧着大公子温文尔雅,知礼有度,与表姐倒是十分登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