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颢宇闻声抬头,视线相交,他蹙眉,梁京淮勾起笑,朝店内一侧额,“怎么不进去?需要我带路吗?”
他的口吻平淡,叫旁人根本听不出那些暗流涌动,远看仿佛老友相见。
祁颢宇也扯出笑,四两拨千斤地回道:“用不着,谢谢。”
然后话落那秒,他掌心握着的手机响起来,备注是明晃晃的一个字,妈。
梁京淮看见了,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仍没有离开的意思,
()就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祁颢宇接电话?()_[((),那头付昱秋应该是问他到哪了,祁颢宇回答说在门口了,付昱秋又说了几句,祁颢宇一一应下。
随着电话挂断,屏幕从通话界面跳转,梁京淮也下意识地要移目光,可就是那一眼。
他看到了祁颢宇的壁纸,想起在哪见过司嘉了。
在祁颢宇的inets点赞列表里,不止一次。
他开始觉得这事儿有点意思。
那晚后来,梁京淮和付昱秋一进一出,在旋转门那里擦肩而过,他回到包厢的时候,大人依旧聊得火热,陈迟颂就坐在离他两张椅子的地方,模样比他还懒点儿,手机的淡光映着眼睛,头低着,一般人看了只会觉得他不好惹,可梁京淮却很清楚他这种状态,坐下时问了句在笑什么。
陈迟颂听到这话,抬头迎上梁京淮探究的目光,眼疾手快地锁屏,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没什么。
散席将近九点,梁京淮没跟付昱秋一块儿回家,他没吃饱,拉着陈迟颂拐去了常吃的那家海鲜烧烤夜排档。
孜然味飘了整条街,这个点正是夜生活开始的时候,露天排档里三三两两坐满了人,有附近写字楼刚下班的白领,忙里偷闲,有刚从网吧开完黑的大学生,围桌碰着酒瓶子说大话。梁京淮驾轻就熟地点完单,陈迟颂在他对面抽塑料椅子坐,手里拎着的两罐啤酒往桌上一搁,出一声脆响,与此同时梁京淮察觉陈迟颂开罐的动作停了一下,视线在他身后某处停住。
周围很闹,他无声转头。
在他背后,街的对面,是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灯亮着,自动门开关得不算勤,檐下的风铃打着转。
店里总共两个人,一个是收银员,而另一个,是司嘉。
校服在手里攥着,套件纯黑色短袖,衬得皮肤很白,穿梭货架时马尾会晃,拿东西时手腕上的红绳也会晃,又高又瘦一女孩儿,好像来阵风就能吹走。结完账她把装着卫生巾的购物袋挂在手腕上,边出门,边低头撕开一盒牛奶,走两步在便利店旁的一条小巷口停下。
这条街上多的是人来人往,唯有她,是静止的。她蹲在那儿,嘴唇微翕,很快就有几只小猫从幽暗的巷子里冒出头,不怕生地围到她脚边,舔着牛奶。
说不出当下心里什么感受,只能归于巧合,很微妙的,在这个吹着燥风的夏夜,是梁京淮走错的第一步。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连梁京淮自己都没察觉,他出于对祁颢宇的报复,而对司嘉的关注,是有些越界的。
他现司嘉其实并非那么孤僻,她和前桌晁艺柠玩得就挺好,女生间那些没营养的赌她也会参与,会和她们手挽手去上厕所,经常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的傻样儿,笑起来眼睛很漂亮,小脾气当然有,也仍旧那副上课睡觉、迟到早退的问题学生作态,让班主任又气又急。
所以至于后来班主任提出要组织班内帮扶活动,梁京淮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只是当班主任课后找他商量具体名单的时候,他沉
()默了片刻,直接在司嘉的名字旁边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司嘉也曾问过他,“班长,当初老李到底给你多少好处了,让你同意来淌我这趟浑水。”
她叫他班长的时候,总是黏糊糊的,故意拖着尾音,娇得不行。
事实呢,没有人给他好处,也没人逼他,是他心甘情愿搅和进来的。
原来他的喜欢来得这样早,可他明白得又那样晚。
他多聪明的一个人,在和司嘉有了名正言顺的交集后,很快看出她对他的意思。
她似乎不止想和他做朋友。
于是他纵容着一切的生,两人在一起的那天,他失眠了。在他游刃有余的十八年人生里,司嘉的出现像是某种不可抗拒的因素,牵引着他偏航,可某种意义上,又带他“回家”
。
他终于不再是一个没人爱的小孩了。
司嘉陪他打过球,逛过小吃街,帮他贴过创口贴,虽然难泡,但很好哄。
他真的好喜欢她。
但是这段感情,没有善始,也就注定得不到善终。运动会的那个黄昏,是梁京淮这么多年午夜梦回,仍不敢触碰的禁区。
他在想,如果当时自己拉住司嘉的手,结局会不会变。
可他后来是见过她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
高三那年春节,他听着司嘉和陈迟颂交往又分手的消息,回国见了她。
瘦了,眼睛还是那么漂亮,笑起来让人移不开目光。
他还顺走了她放在床头柜里的万宝路,那是他抽的第一包烟,也是最后一包。
……
飞机直上云霄的那一刻,梁京淮转头望向舷窗。窗外这座城市早已变得模糊,只能看见灯火交织,似棋盘纵横开,不知道这一夜,又有多少故事在上演。
而他的故事,将永远永远地翻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