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另一种人间烟火。
“御素阁原来是这样。”
圆脸少女两颊垂落的珠翠碰撞出清脆的响声,她几乎是不自觉地比之前几次更紧地握住了傅时画的手,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眼眸中的光比宝石的反射更亮:“天虞山原来真的如书中描述一般
,这么漂亮。”
傅时画侧头看着她,轻笑了一声,才用很低的声音道:“是很漂亮。”
既有十八峰,便是吊索滑篮也要足足两炷香时间,御剑而上,翻山越岭再去论道台,再加上傅时画有意放慢了速度,免得还没有修为的虞绒绒被风直接掀起来,所以她的目光格外长地挺在了吊索上,再无意中在那些飞檐的弧线上描过。
是线。
吊索是线,飞檐是线,树木笔直是线,落叶划过的轨迹也是线。
无数的线交织,描绘,上色,再形成这样的天地画卷。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动了起来,扰得傅时画掌心微痒,他虚虚松开她一点,于是少女手指便在他的掌心一笔一划,腾挪勾勒。
再燃烧起一点只有他能感觉到的符意。
很细微,很轻柔,几乎溃不成符,但傅时画却猛地重新攥住了她的手。
将那一段符硬生生捏灭在了自己掌心。
虞绒绒猛地回过神,却见傅时画并没有看她,目光落在了侧前方不远处:“到了。”
论道台确实已经在前方不远处。
如此直接和傅时画一并降落在论道台旁边显然不太合适,以傅时画的身份,也不便真的这样大咧咧地站在外阁弟子决斗的论道台边观赛,否则台上弟子一紧张,还未出剑,先自损八分,这决斗就会变成一场闹剧。
而现在此处人声熙熙攘攘,竟然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将虞绒绒放下去。
所以傅时画在虞
绒绒的瞳孔地震中,收剑停在了一棵树上。
每个论道台边,都有这样一棵名为十霜的树。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既要决斗,多是因不平。或是意难平,也或是心不宁,诸多不服不甘不愿,最后都可以化作论道台上的一道剑光,一缕符色,亦或是一声琴铮。
十霜树冠极浓密,树身也极高,无论寒暑季节,永远茂密葱郁,好似几千年前御素阁立阁之时便是如此,千年之后也未曾变过,以后也不会有变化,而它的使命便是见证所以发生在这里的决斗。
也有人说,十霜树有多少片叶子,便是见过了多少次决斗。
总之,这树在所有御素阁弟子的心中都神圣无比,好似树有树灵,在十霜树的见证下,说出决斗誓言后,才是真正正式的生死不论。
虞绒绒自然也这么觉得。
所以她现在十分忐忑紧张地抱着旁边粗曳的树枝,一边害怕自己踩不稳掉下去,一边为自己竟然胆大包天地踩在十霜树而紧张无比。
更让人不安的是,树下此刻已经聚满了弟子,时不时还有人抬头向着树上看来,枝繁叶茂挡不住人声,她甚至能听到有人在和另外才入门不久的弟子讲这十霜树的由来。
她好不容易找到了勉强不会颤抖的站姿,再回头一看,傅大师兄带着他那五光十色的小鹦鹉已经在不远处的某根树枝上十分闲适地半躺好了。
他甚至还从乾坤袋里掏出了瓜子!
一系列姿势的熟练和娴熟,以及二狗从善如流的配合,很难让人不怀疑,他绝不是第一次在这里看别人决斗了。
虞绒绒充分怀疑,过去的每一场决斗时,傅时画都在这个地方看热闹!
注意到她因为过分紧张而有些苍白的脸色,傅时画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什么,然后向虞绒绒摇了摇自己的食指。
虞绒绒十分不明所以。
但下一刻,傅时画的声音已经在她脑海里响了起来。
“树是死的,人是活的,活就要活得高兴,岂能被一棵树束缚?”
傅时画懒散道:“别紧张,放松点,你身后那根树枝很结实,放心坐。如果实在紧张的话,也可以到我这边来,这次的瓜子炒得还算不错。”
虞绒绒这才想起来,他们的手指之间还有一层灵虚引路。
这道法术的持久力竟然这么好的吗?
她有些恍惚地想道,犹豫片刻,还是规规矩矩地坐在了自己身后的树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