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山村,被村民们称为靠山屯。
屯子不大,作为自的聚居地只有三十余户,人丁堪堪百余,偏居塞外深山一隅,邻里大多是以射猎谋生的猎户。
没人说的清在此落户安家的第一人是谁,哪怕屯内年岁最老、居住最久的一位薛姓老猎户,也无法道明此处小村落的起源。
除了白苍苍勉强算是本乡本土的薛老爷子,余者皆辗转来自中原各地,口音虽免不了南腔北调,平日里攀谈沟通却无障碍,凑在一处时,不同乡音交杂倒也显几分热闹。
多少年来,人们或拖家带口,或孑然一身,如浮萍般由四面八方飘零汇聚来此,或避难、或逃荒、或远离兵灾、或犯案遁逃。
各有缘由经历,各有难言之隐,所有人都是为生存而背井离乡,辗转挣扎至此苟活。
由于温饱的艰辛,栖居的不易,屯子里每户人家都默契地彼此帮衬互助,至于各自不堪回的辛酸过往,难以启齿的沧桑故事,并无人去打探或提及彼此的来龙去脉,时日一长,便成了约定俗成也似。
所有这些,都是屯子里唯一的铁匠告知虎子的。
大伙都喊他秦铁匠,素来寡言少语,却在虎子前来帮忙打铁时,彼此能攀谈上几句。
“秦伯,那我叫啥名?”
虎子试探着询问。
“乳名叫幼虎啊,大伙都喜欢叫你虎子。”
秦铁匠对失去了部分记忆的虎子大咧咧地笑着。
说是部分,是因为交谈时,这虎子并非一无所知的懵懂或愚钝,而只是对关于自身的一切充满了迷茫。
秦铁匠在虎子大病初愈后也曾去探望过,很显然,面前这十六岁的半大小子八成是落下了病根。
自从他醒来之后,对这周围的一切深感陌生与好奇,眼神里似乎还掩饰着一丝无奈。
与虎子的父母一样,屯子所有人一致觉得这病属实是怪异,却无人能道个分明,只能将一切都归咎于天意。
这便是所谓病愈回魂吧!而三魂六魄所缺少的那一点,大抵便是如此模样。
兴许正如那老郎中所言:再世为人……
“我问的是大名。”
虎子有些郁闷地解释道。
“你咋不问你阿父高进?”
铁匠诧异地看了一眼虎子。
“我……怕他们担心。”
这理由听起来也算说得过去。
有节奏地叮当抡着手中铁锤,铁砧上火星四溅,铁匠头也不抬道:“你兄长高阳,你叫高旭。”
抬头瞅了一眼茫然的虎子,铁匠随手抹了把汗,摇摇头又补充道:“俺叫秦正。”
瞧这情状,你自然也是不记得俺的名了,虽说……其实也无关紧要。
“那……现在是哪一年?”
高旭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粗麻短衫,打着补丁的粗布直袴,再往下,是那露出半个大脚趾头的平头麻鞋。
此时脚趾头还下意识地翘了翘。
“哪一年?说起来也快,都中平四年了。”
铁匠的语气有些低落,视线越过了那莽莽山岭,眼神隐含忧郁投向远方。
“中平四年?!东汉末年?!那这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