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
贺兰泽合了合眼,缓声道,“劳你再熬一盏吧。”
“总算迫你呕出来了。气抑胸中,易伤肺腑。”
薛灵枢拍过他肩头,返身出去给他熬药。
合门的一瞬,他看见那个从来矜贵温雅的天之骄子定定望向地面,须臾俯身将包袱和灯盏都拣了起来。
衣衫染上一点细小的尘埃,他拂去,又叠好。
然后又低头把那盏脱了线的羊角灯,认真修补。
薛灵枢在偏殿熬药,折扇轻摇,文火灿灿。
他突然便想起方才入殿时贺兰泽额角的薄汗,无声笑了笑。
已是傍晚时分,谢琼琚从荣氏医馆出来,手中抱着一个布袋,里面是她凑的九金七贯钱。
五金是典当了衣服得来的。
四金是她卖出头面的酬金。
万掌柜很好,帮她快马通知了进货的王掌柜,王氏亦爽快地答应了提前支取。两人还各自借了她一贯钱。
郭玉又帮她向上工的姐妹们集满了一贯,加上李洋昨日卖猎物的银钱和她提前支取的工钱,凑出了这么多银子。
九金七贯其实是一笔很大的银钱了。
如今时下,五贯钱足够一个寻常三口之家一年的花费。
如此算,九金七贯能花近二十年。
可是荣大夫说,远远不够。
皑皑失明,是脑中积了血块,压迫视线。血块尚且可消,但需要一味名唤乳香丹参的药。
乳香丹参活血化瘀。
六齿秦艽花接骨续筋。
乌色曼陀罗止痛麻沸。
这三味药都是极珍稀的中草药,后两者更是有价无市,数十年难得一株。
相比之下,乳香丹参量产稍多些,然一株最便宜也要三十金打底,这还是前两年的价格。
荣大夫认识的另一处医馆中有这么一株,好生保存至今,价值已然成倍翻涨。
晌午谢琼琚现皑皑异样后,急忙送来检查。他探出此病,十分尽心帮她。那处得荣大夫牵线,也给了公道的价格,四十金。
谢琼琚知道药材金贵,匆忙典当衣物筹银子,从未想到竟会如此高价。
九金多钱,显然杯水车薪。
暮色降临,长街开始宵禁,铺子一家家合门落锁。谢琼琚捧着草药银钱,无声又无力地走在街道上。
她本就有些热,昨夜又淋了一场雨,前头皑皑的事堵着,她感受不到。这会尤似一场回合战停下休憩,她便回神惊觉身上一阵阵寒,喉咙辛辣干燥,连呼吸都是痛的。
“阿雪阿雪”
一个男子从对面奔过来,“总算找到你了。”
“阿洋。”
谢琼琚撑起精神,“可是皑皑又不好了”
“皑皑无事,用过晚膳已经睡下了。玉儿陪着她呢,你放心便是。”
李洋递上一把伞,“是玉儿见你到现在还没回去,让我出来寻你。这不,看天色又要下雨了。”
谢琼琚如今带着孩子暂住在小玉处。
她笑了笑,感激地接过伞。
将怀里的东西递给阿洋,“这些劳你帮我先带回去,我还有事要办,一会再回来。”
“我和你一道吧,马上天黑了。”
谢琼琚也没有推辞,只往右侧的“鼎茂记”
走去,用高出原价两成的银子赎回了大氅。
“这就半日,便抽了一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