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晨月夕,耳鬓厮磨,往昔之事历历在目,情话犹言在耳。蕙兰此时方知,不知何时起,她已无可救药地对慕容复心生爱慕之情,恋上了这个她交付少女之身的男人。
悟此事实,再忆起与蕙梅之会面,蕙兰心痛欲裂。
“姐姐所言甚是,于皇上眼中,我乃梅妃,乃邓蕙梅,乃其替身。
皇上流露之深情与爱意,皆只为姐姐。其所言每行,皆为对邓蕙梅而言所为,非对邓蕙兰。我自他处所得之一切,宠爱、关切、体贴……皆为姐姐所有。
如今,姐姐归来,且明确表示,她欲重为梅妃,让我归还名分、恩宠,以及这个男人,我答不答应?
早知命运之神会翻云覆雨,我却仍不禁怨念不已,为何,它独对我如此残酷无情?我有青梅竹马之恋人,却不得不假冒姐姐入宫为妃;
而当我死心,已然将自己视为梅妃,适应宫中生活,亦对皇上产生依恋时,却要再一次失去所有。
是的,所有!为了姐姐,我早已失去真实之自我,再无法做回当初之邓蕙兰,做回那个天真、无忧无虑的邓家二小姐。若再失去梅妃之名分,失去皇上,我则成孤魂野鬼般之存在。”
蕙兰轻闭双眼,入宫之后,她次主动伸手环住慕容复的腰,将头靠于他胸前,低声啜泣。
唯有她知晓,此刻,自己是多么贪恋这个怀抱的温暖,多么害怕失去。
见蕙兰如此,慕容复身躯一震,轻抚她的秀,柔声问道:“怎么了?为何哭泣?”
蕙兰哽咽道:“臣妾方才……不慎迷路,受惊过度,还以为……无法归来了!”
慕容复捧起她的脸,凝视她许久:“放心,日后你想去何处,朕皆可送你去……若你迷路,便在原地等候,朕必会寻你!”
蕙兰仰头,泪眼模糊地与慕容复对视。他的目光,饱含令人心碎的柔情。
蕙兰再度心痛到难以呼吸,就在这一瞬,她暗下决心,“我绝不会将他还给姐姐!”
她无法失去他。不论他将自己当作谁,只要能守候在他身旁,真切地感受到关切、呵护与爱,便已足够。
想到姐姐蕙梅,心寒与失望的情绪,瞬间充斥蕙兰身心。无论是蕙梅当初的不辞而别,还是今日的突然现身,都让蕙兰觉得她自私至极,无耻至极。
“姐姐言其身不由己,诚然,她确有难言苦衷,但她始终只顾自己。
忆往昔,她明知身负‘残害皇嗣’之罪,却悄然让我代其入宫,无非是想让我替她承担罪责。一旦事败,我与邓家皆难逃劫难,唯她身处西南边境方能幸免。
说到底,姐姐所为皆是为了自保。为保自身性命,竟不顾亲妹安危。而今,她口口声声为我好,让我随温秋实去襄阳,促成美满姻缘。
细思之,不过是借我之名,行利己之实罢了。我早已非清白之身,即便温秋实不嫌弃,我又岂能腆颜以对,将其视为救命稻草?姐姐何曾想过,我如此无名无分随他而去,算何身份?妻不为妻,妾不为妾,温家人将如何看待我,我又如何自处?
邓蕙兰名义上已死,若我交还一切,又无颜与温秋实重圆,那我只能一生隐姓埋名,孤苦度日。
为了姐姐和邓家,我牺牲颇多,为何却落得如此下场?岂能任由姐姐将艰难险阻推与我,自己逍遥度日,待我扫除障碍后,她再回来坐享其成。
不,我也该为自己考虑一回!待四月初三再见,我便明白告知姐姐:一切已定,姐姐勿念,将错就错吧。我要继续留在宫中做梅妃,至于姐姐,是重回西南,还是另寻他处藏身,悉听尊便。
总之,此乃她酿成之恶果,就由她自己承担吧。”
主意已定,蕙兰擦干眼泪,望着慕容复,露出些许难为情的笑容,轻声对皇上说:“臣妾已无事,日后再不迷路了!”
慕容复紧握蕙兰之手,深深看她一眼,轻叹一声,不再言语。
时至正午,慕容复与蕙兰留于云若寺,用过斋饭,稍作歇息,便启程回京。
一路上,依然是明媚的大好春光,而蕙兰却不复来时的轻松愉悦。即便她已经下定决心拒绝蕙梅,可心里终究还是不安的。
“姐姐现藏身京郊,近在咫尺,若被现,不仅她危矣,我与整个邓家亦会前功尽弃,满盘皆输。
此外,待我将决定告知姐姐,她是否会与我反目,鱼死网破。
姐姐自幼任性,昔日她能为求生不顾一切逃走,今朝焉知她不会为荣华富贵,与我彻底决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