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去世已经一个多月了。
依然思念母亲,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她内心有一道坎始终过不去,那就是,她始终觉得,母亲的死是自己造成的。如果不是她去城里作什么劳什子的证,她妈妈就不用去送缪可儿;如果妈妈不去送缪可儿,就不会和林柯吵起来。那么,妈妈安安静静地待在家里,没受到那些刺激,她至少现在还活着。
一想到这些,她痛不欲生,觉得自己真是百死莫赎。
月色朦胧地从窗缝里透进来,把窗外的树影投映在窗前。使她的房间显得明亮了几分。
那月光温柔地拥抱着她,使她恍惚如在母亲温暖柔软的怀抱里。她闭上眼睛,在幻想中感受母亲的爱抚。
在她的印象中,母亲是最喜欢这样的月夜,经常要在这种月夜里一个人去湖边散一会儿步。
想到这儿,她泪流满面。
反正也睡不着,依然就索性爬起来,披上衣服,也去外面走走。
月色朦胧,光影淡淡。远处青峰隐隐,近处树影团团。依然信步而行,不知不觉竟走到了母亲所在的那个山坳里。
可是,今晚她在那儿看到的情况,让她大吃一惊。
一个人影伫立在墓前,佝偻如一个阿拉伯数字中的“7”
字,长久地站在那儿,呆呆地望着母亲的墓碑一动不动。
这是谁?
难道是母亲的魂魄?依然当然不相信这个。如果是小时候的依然,她是相信鬼怪的,那些各种各样的鬼怪传说惊扰得她的童年提心吊胆。可是,如今的依然,人家可是大学毕业生,人民教师,龙凤湖国际学校校长,如果说她还相信这些鬼啊神啊,那不成笑话了吗?
可是,冷不丁看到这一幕,她还是心惊胆战。
她既然不相信那是鬼怪,那么它就是一个人。是谁半夜跑到母亲的墓地来?是来悼念母亲,还是……?依然当然不相信盗墓这些说法,母亲又没有贵重的随葬品,不过是几套寿衣。难道这个也有人惦记?
依然就隐身在树后,静静地观察,想看看那人要干啥!
她看见那个人影——是的,她相信那是个人影——忽然跪了下去,把头深深地埋在墓碑前的泥地上,那双肩微微抽动,似乎在痛哭失声。哭了一会儿,那个人缓缓起身,深深地看了一眼母亲的墓碑,似乎还把自己的脸颊贴在墓碑上。
这时候,月光更明亮了一些,虽然隔得较远,但依然也看清楚了,那竟然是个男人!
依然就有一种冲动,想大声吼他,或跑过去骂他,因为她觉得,这个人没有权利这样做!这不是亵渎母亲吗?
就在这时,那个人站起身来,转身离开。那背影竟有几分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是谁。
依然还没来得及出声,那个人影已经迅离去,沿着湖畔公路,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树影里,再也不见。
这件事让依然惴惴不安,她又不敢告诉舅舅,怕舅舅怪她疑神疑鬼,还说她是思念母亲过甚,免不了哆哆嗦嗦劝解一番。
最近一段时间,舅妈更加疯癫了,看样子时日无多,舅舅也够辛苦的,依然就不愿意烦他。
缪可儿太小,还不可能和她讨论这些问题,别把孩子吓着了。
在这种情况下,还有谁是依然的支撑呢?在她最伤心,最痛苦,最无助,最孤独的日子里,也许只有东方云悠,能成为她的安慰。可是,东方云悠已经一个月没跟她联系了。
她很想去城里找他,她想他念他,多么渴望能投进他那宽阔的怀抱里,得到他的关心和爱护,可是,他去了哪里?为什么这个人音信全无?
教学,校务,老师,学生,忙得她脚不点地,母亲的后事,占去了所有的周末。
是的,母亲的后事几乎全是她一个人操办,临川哥哥和朝阳姐姐只是下葬那天来祭奠了一下,丰家只有二哥丰贵来帮助她安排了一下丧事的大致流程,其余兄弟姐妹不过是来看了一眼,大姐嫣然因为刘均的背叛连她自己和刘飞的事情都没兴趣过问,再说,他们自己也需要上班,哪有那么多余暇来管她的这些事情。其余表兄弟姐妹就更不用说了。
总之,依然只能独立面对这一切了。
事情的怪异和蹊跷让依然很不放心,她就时不时不定期地趁夜色再去母亲墓前查看。后来她居然又碰见过那人几次。
可是,那个人也只是在那儿站一站留一留,有时好像极度痛苦悲切有时只是默默垂泪,有时也就是默不作声地停留一会儿,依然看他没有恶意,也没破坏母亲的一切,也就由得他。
工作慢慢忙起来,依然也就不敢经常在晚上去母亲的墓地。她已经有点吃不消了,人瘦了十几斤,头痛欲裂,脚步虚浮,晚上失眠,白天疲惫。
于是,她就去找父亲丰云,让他开几副中药给自己吃。
依然去找丰云的时候,恰好肖旗山也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