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木益清还是不敢将希望寄托在天大地大儿子最大的王夫人和天大地大当官最大的贾政身上。何况就算这对父亲真的顾念亲情,帮探春找一门他们认为的好亲事,在贾府倒台之后,也未必还是好亲事。
对于理想的结婚人选的选择上,木益清和探春再次达成了一致,要么找只看重探春这个人、完全不在意贾府会获罪的人家,要么找权势过人、贾府在其眼里什么都不算的人家。
可是前者太难寻找太难鉴别,后者太难勾搭上qaq
于是木益清和探春一筹莫展。
日子就这么蹉跎下去,其间王夫人倒是问过一次若是找夫婿,探春喜欢什么样的。权势滔天的人家探春自不敢说,只得隐晦的说了前一种,“不拘家里贫富,我想找个爱重我自己的,而不是因为我是贾府的姑娘才娶我的人家。”
王夫人顿时就笑了,“真是小女儿心思。”
显然是没将探春的话当真。
探春也知道,自己这样的打算怕是不容易实现。
正一筹莫展之时,机缘便来了。
这日王夫人带着探春往别府赴宴,主人家心思巧妙,宴席都摆在同一个园子里,中间有一道长满藤蔓的藤架,将两侧的男女分开了,不过互相看不见,声音却是能传过来的。
女眷这边,夫人们聚在一起谈天八卦,年轻姑娘们便又是老一套,赏景作诗。这次只以菊花为题,韵是不限的。各位姑娘们沉吟片刻,先后下笔,探春想了想,便也有了,想着今日东道主家的嫡女诗文一向不错,便也不需刻意藏拙相让主人。
轮到探春时,便听她念道:
瓶供篱栽日日忙,折来休认镜中妆。
长安公子因花癖,彭泽先生是酒狂。
短鬓冷沾三径露,葛巾香染九秋霜。
高情不入时人眼,拍手凭他笑路旁。
这首诗着实不错,却也不是宴会上最好的一首。藤架那边的年轻公子们,其实大多都在时不时的听着女眷这边的动静,尤其是姑娘们念诗的时候,人皆有好奇之心嘛。
听到探春的诗的人也不止一个,可恰有一人听得入了心,这人便是当今赵太傅家的公子,赵楠。
“高情不入时人眼,拍手凭他笑路旁。”
赵楠心里默默念着这句诗,竟然像是自己的心里话一般。
赵太傅一脉是不能再清的清流,专心治学修书,不问俗事。赵楠自幼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也是个醉心学问,德行无亏之人。
只是人生在世,总不能关起门来过日子,总要与人相交,结识朋友才好。平日里与赵楠交往的,有书院中的学子,更不乏近些年来的状元榜眼之流,因为一连几年的科考,赵太傅都是主考官,与这些考官名义上都有师生之义。何况赵太傅曾为帝师,学问渊博,若是谁能有幸得他一两句指点,则受用不尽,所以自然有很多人赶着与赵太傅的儿子赵楠相交。
可是赵楠与这些人相处的日子长了便发现,真的醉心于学问的人不多,读书为了修身齐家治国的也无几,大多数人不过是汲汲与功名利禄罢了,读书是为了做官。做官当然没什么不好,无论是直言进谏的言官,还是造福一方的父母官,做哪种都是好事,做官劳心费力,为百姓谋福为国家出力,都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可是赵楠发现,世人想要做官,都既不是想为百姓谋福也不是想为国家出力,而是为了自己有权有钱。
其实这再正常不过,只不过赵楠从小被教养的思想境界太高,人生目标一向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所以发现自己身边都是汲汲与功名利禄的人之后,大感世态炎凉,始终有孤独之意。
他又是个心思单纯、不擅伪装之人,对朋友的不满便时不时表现在脸上,这样一来,身边的很多人都不满了,传出了一些赵楠因为自己是太傅之子便瞧不起人的话来。赵楠听到后,更是不爽。
今天听到探春这句“高情不入时人眼,拍手凭他笑路旁”
,真是说进了他的心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