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上首的中年男子褪下了朝服,只身着宽松的深蓝长衫,银白的发丝被一丝不苟的束起,面容威严,俨然一副家主做派。
这便是她的公爹,顾崇安。
被提拔户部尚书以来,常以清廉著称,面上是从不贪污,人人称赞,可尚书府开销并不比别府差。
吃食、住行、玩乐……一应事物全都有,而且还是要最好的。
能维持下去,可全靠她这个儿媳嫁妆撑门面。
瞧瞧眼前的一桌子的精致吃食,可都是她的银两换来的。
林安宁收回视线,先行了一礼。
“见过爹,娘。”
“儿媳近来身子不适,脚程不快,偏雪下的又大,便来晚了些,还请爹娘莫要怪我才是。”
顾老太太到底念着她是顾府的财神爷,面上挤出几分笑意,热络的招呼:“你前些日染了风寒,应多加休息才是,我和你爹怎会怪你呢,快快坐下吃饭。”
林安宁道谢了一句,不客气的落座顾万蘅身侧的位置。
见人都到齐,顾崇安才看向顾万蘅,锐利沉稳的眸中,透着少许的赞赏。
“你这次做的不错,今日上朝,圣上对你的态度隐有些松动,可见对史臣遇刺一事分外看重。”
顾万蘅垂眸,谦逊了一句。
“都是父亲往日教导的好,孩儿才得以有所反应,快速将那刺杀使臣的贼人捉拿。”
“只是孩儿未曾想,那贼人口中有毒药,还未逼问些什么,就自尽了。”
他说到最后,还有几分可惜。
林安宁见他这副摸样,心中嗤笑。
好一幅父慈子孝的场面,瞧着倒是情深意重。
可前世,公爹还闹出了养外室的丑闻,私生子不必顾万蘅小多少。公爹见事情败露,索性要将外室和私生子接回府中时,顾万蘅可不是这般的谦逊啊。
这尚书府瞧着欣欣向荣,花好月圆,殊不知都是水中镜花,不堪一击。
林安宁垂下眼睑,掩住眼底的嘲弄,只捻起碗里的白瓷勺子,舀了一勺暖汤送入嘴中。
暖汤咸淡适中,汤里的鲜味萦绕唇齿。
这时,便听见顾崇安淡声回应:“无碍,你能将人救下刚好,再往下去,牵扯太深,反倒不妙。”
能在京城附近派人刺杀使臣的,背后势力必定不小。
公爹为官一向维持中庸之道,向来不去牵扯这些纠纷,所以这些年,公爹升官无望,但也让人挑不出错。
只勉强维持着一品尚书府面上的尊贵,却无力为子孙劳心,难得这次功劳在手,公爹自然不会放过这机会。
林安宁压下眼底冷嘲,默不作声。
“父亲说的极是。”
顾万蘅点头,本就没将此事太放在心上。
“不过你因此事立功,职位倒是能往上运作一二。”
顾崇安蹙眉,瞧着眼前的菜肴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口,“礼部还有位六品文书,已经在里面呆了六年,资质比你还要更老些……”
顾万蘅反应过来,“父亲,你是怕他会抢在我的前头?”
顾崇安蹙起眉头,对儿子这般拎不清的态度有些不满。
“他和你一同前去,虽你救人立了大功,但单论资质你比不上人家。圣上,自然不会只赏你一人。”
朝廷之中的关系,瞬息万变。
他这个儿子,到底没有什么过人之处,若是日后他……这尚书府怕是后继无人了。
顾崇安刚松下的眉心又拧紧了几分,半晌后才不急不缓的开口:“不过此事并非不能解,我打听过了,礼部尚书,陈大人素来喜爱前朝名画,尤其是《山海》,若是能得其中一幅,倒是可以。”
他说的轻巧,也说的极妙。
这幅画白家有,而且刚好在林安宁的嫁妆里头。